说完，林见夏也不管秦朗脸上是啥表情。
打开病房门，飞快走远。
秦朗一脸尴尬的追过去，想问问照顾马庆奶奶要注意点什么。
可一出门，哪儿还有林见夏的影子？
他合理怀疑，他妈妈就是故意把他骗过来折腾他的。
虽然不怎么乐意，但他也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不能把一个生病的老太太一个人扔在病房不管吧？
秦朗无奈关上门，低着头回到病房。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站在那当木头人。
倒是王素芬看出了秦朗的窘迫，乐呵呵笑了笑。
“秦朗啊，别拘谨，该坐坐，该玩儿玩儿。”
“奶奶不给你添麻烦，你别担心。”
秦朗知道王素芬这是误会了，抿了抿唇，小声解释道。
“我不嫌麻烦，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叫我。”
说完这句话，他搬着凳子坐在病床边也没再出声。
病房里安静下来，叫人有些犯困。
秦朗这会儿是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该把作业带过来。
一直待着没事儿干，秦朗的眼皮子也有些撑不住。
抬头看了一眼，见王素芬也睡着了。
他扯了个呵欠，趴在一旁的桌上，想着自己先眯一会儿。
可这一眯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秦朗听到一声砰的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了。
他猛地坐起身，却发现病床上空了，王素芬不见了踪影。
病房里没有厕所，难道老太太是去上厕所了？
秦朗急忙起身，打开病房门往外跑。
刚跑出门两步，就见王素芬费力的蹲在地上，正在捡摔破了的罐头碎片。
她本就佝偻的身子，此刻几乎缩成一团才能蹲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神不好，她捡碎片时一个不小心，就割伤了手。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不停嘟囔着。
“这么好的罐头，就这么浪费了。”
“可惜，可惜了啊！”
秦朗看着罐头碎片里，晕染开的血迹，急得不行。
“哎呀，碎了就碎了。”
“你捡这玩意儿干啥？赶紧回病房。”
他一时着急，语气也不算好。
生怕王素芬又被割伤哪儿，到时候他不好跟妈交待。
秦朗一把扶起王素芬，把她扶着躺在病床。
也怕那些碎片伤到别人，飞跑去护士站借了扫把笤帚把地上扫干净。
做完这一切，还不忘找护士过去给王素芬看看伤口。
还好护士检查过，王素芬手上就是一点皮外伤，上点药就好了。
秦朗这才放心，松了一口气。
倒了一杯热水，往里头兑了点麦乳精。
又学着林见夏的样儿，往王素芬背后垫了两个枕头，让她半靠在床头。
“你要是想吃罐头，跟我说就行。”
“我会给你买，你自己什么身体你不知道啊？”
“就这么往外跑，万一摔了磕了碰了咋办？”
听着秦朗小大人一样的训斥，王素芬非但不生气，还挺乐呵。
“奶奶这么大年纪了，早就不吃那些玩意儿了。”
“是想给你吃来着……”
最后那句话，叫秦朗端着麦乳精的手不由抖了抖。
他不解的看着王素芬，似乎想问问，为啥要给他买罐头？
明明，他对马庆也不好。
他就不信，马庆没跟他奶奶告过状。
秦朗抿了抿唇，把麦乳精塞进王素芬手里。
“没必要，我不想吃！”
王素芬把麦乳精塞回秦朗手里，摆了摆手。
“奶奶不爱喝这玩意儿，你喝，小娃娃喝了这些东西补身体，奶奶这么大的年纪就不用了。”
王素芬说着，又从被单底下拿出一个小红包，递给秦朗。
“这个，奶奶给的，你悄悄拿着。”
“别告诉秦简和马庆，他们两个我不给，就给你。”
秦朗不肯收，连连摆手。
“我有钱，你这点钱还是留着自己买点好吃的吧！”
王素芬见秦朗死活不收，也只能作罢。
她笑眯眯招呼秦朗坐下，故意压低声音。
“那，奶奶给你讲故事吧？”
“以前秦简和庆子，可喜欢听奶奶讲故事了。”
秦朗本来想说，他不想听。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王素芬那双浑浊的眼珠里透出的欣喜，还是点了点头。
“好。”
王素芬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其实，她说的故事倒不是多好听。
只是秦朗的生活中，从来没有一个这样的长辈。
他爷爷奶奶在他爸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他姥姥姥爷，更是连面儿都没见过。
更别提长辈给他讲故事，把他当小娃儿哄了。
别说，这种感觉还有点稀奇。
只是，王素芬的身体还是有点太虚弱了。
讲着讲着，就睡着了。
秦朗默默看了王素芬半晌，才别扭的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一直等到快天黑，林见夏才来接秦朗。
而秦朗早已无师自通的给王素芬买了饭菜，还给她打了热水，甚至擦了脸。
林见夏一进门，王素芬就把秦朗夸出花了。
“秦朗这孩子，比秦简和庆子加起来都要靠谱。”
“林同志，你真是好福气。”
林见夏看着秦朗面上隐隐有几分骄傲，笑着点头。
“可不是？”
两人说话的功夫，秦简和马庆就来接班了。
确认秦朗没有把王素芬怎么样后，秦简也放了心。
“妈，你先回去吧，爸跟珠珠儿在家等你呢！”
林见夏点点头，拉着秦朗一块回了家。
秦朗刚坐上三轮车，忽然觉着裤兜有个什么东西膈着他。
掏出来一看，是王素芬先前非要给他的红包。
他明明说了不要，也不知道她是啥时候塞进来的。
秦朗打开红包看了看，里头是一叠零零碎碎的钱。
最大的是一块的，最小的是一分的。
钱已经很旧了，却被压得整整齐齐。
可想而知，老太太是多么宝贝的把这些钱藏着的。
却又因为什么原因？把这些钱给他了？
是想让他对马庆好点？还是想让他帮马庆补课？
总不能是因为，心疼他这个晚辈才给的吧？
林见夏没注意到秦朗的神色，蹬着三轮车准备回家。
“小朗，今天跟庆子奶奶相处还愉快不？”
“你觉得，她人咋样？”
秦朗把钱放回红包，想着改天把红包还给马庆。
“不知道！”
他从来不觉得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所有的示好，都是有所求的！
林见夏也不在意秦朗这敷衍的态度，三轮车拐了一个弯，行驶在大街上。
“老太太有没有跟你说，她给你存了一点钱？”
秦朗一愣，随后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红包。
“当初你哥流落街头，被庆子收留在家。”
“他家那条件你也知道，本就困难。”
“但老太太还是留下了你哥，虽然你哥能挣钱养活自己。”
“可家里多了一个孩子，得操多少心？”
“老太太把你哥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一样，听你哥说你还在家受苦。”
“心疼得不行，可惜没那能力，把你也接到她家去。”
“为这，她偷摸着自责了好久。”
“怕你受苦，把捡废品的钱挤出一部分存着。”
“说以后你要是实在过不下去，那些钱就当养你的生活费。”
“她还说，如果自己能活个七老八十，没准能给你攒个媳妇本。”
“小朗，妈妈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要你回报老太太，立马对庆子好。”
“而是想告诉你，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对别人的好。”
“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报的……”
这事儿，是老太太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后，才跟林见夏说的。
她还把钱拿给林见夏，想让林见夏交给秦朗。
可林见夏觉着，还是秦朗自己来一趟比较好。
秦朗看着手里那一叠钱，手不由抖了抖。
他想到那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病成那样。
还想着偷摸给他买罐头，在还没见过他之前。
就已经靠着微薄的力量，给他留了一点后路。
而他呢？那天居然咒了老太太死？
现在想来，他可真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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