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容纳数十人的马车内的气氛很诡异。
陆焱板着脸坐在上方，华清月和陆黎坐在侧方。
谁都没开口说话。
白日的京都城，人来人往，外面吆喝叫卖声格外热闹。
正因为如此，马车内的寂静才显得尤为明显，马蹄踩踏地面发出的哒哒声和车轮滚动的吱呀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华清月一双杏眸无处安放，只得盯着手上的玉佩出神。
从初来京都，进陆府，再到今早陆老夫人说起她和陆黎的婚事，画面一幕幕袭来，她第一步总算是完成。
只是这一切好像来得太过顺利，让华清月觉得不那么真实。
也只有盯着这玉佩之时，才会让她落在实地的感觉。
陆焱视线一瞥，刚好就看见她垂下的视线。
他冷嗤一声，破玉而已，也能让她看一路。
凭祖母的一句话，她就以为能顺利嫁给陆三，高攀上侯府，不知道是说她傻，还是该说她蠢，这两次的生死危险，都没能让这女人学到半分自知之明。
她以为，就陆三那不着调的样子，真能护住她。
陆黎最是受不了这压抑气氛，明明今日小厮将马车都已经拴好，他与清月妹妹能共乘，偏被大哥叫住，在此处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更不能走，心中别提多窝火。
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什么，“大哥，你知道我们与华家的渊源吗？今日祖母提起，我才知道原来华家对我们有大恩呢。”
华清月听到声音，刚一抬眸，便撞进那副不怒自威的幽深眸子里。
她只是看了一眼，又迅速垂下头，慌乱摩挲着玉佩。
陆黎也看到这一幕，眉头皱了皱。
没等陆焱回复，他一个劲地给陆焱传达当年华家祖父是怎样的高风亮节，如何将半数家产悉数变卖的经过，事无巨细，声情并茂。
-----最后感动了自己。
说到关键处，还向华清月行了一个礼：“清月妹妹，你放心，这恩情我们陆家怎么还都不为过，以后在京都谁都别怕，有你陆家三个哥哥在。”
陆焱侧脸冷硬，不发一言。
临了，他还不忘委婉提醒，“大哥，咱们以后应该对清月好一点才行。”
他周身气势严厉，自己看着都怵得慌，更何况柔弱的她。
以前就算了，以后她便是他的妻，大哥自然是不能再如此吓着人家。
陆焱抬眸看着陆黎身边一言未发的人，眉梢一挑，“我对你不好？”
华清月原本想安安静静的听他们说话，察觉两道视线齐齐朝自己望来，她只得站起身连忙摆手，惊恐道：“没有，没有，大哥哥待我很好。”
“听到了吗？你不是她，怎知我待她不好？”陆焱冷笑，意有所指。
陆黎脸色一变，拉着她的手，“清月，你先坐下。”
他温声地说着，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华清月的顺着他的力道坐下来。
陆焱盯着他接触的地方，眼神眯了眯。
“清月妹妹，大哥哥说话一向如此，你坐着回答便好，不用起身。”
他说完，手上的力道没有撤去。
华清月下意识地想抽出手，可被陆黎紧紧握住。
“大哥，以后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她轻声些，清月面子薄，你说这么大声，她会害怕的。”
听他说完，陆焱拿起旁边的茶杯，不紧不慢地小啜饮了一口，“你有什么面子？”
陆黎不可置信地盯着陆焱，他们是亲兄弟，陆焱在政事上六亲不认，树敌颇多，但是在家中对待几个弟弟妹妹也还算不错，偶尔也会展现出兄长的关怀与严苛，但从不会用这样严厉的语气与他说话。
陆焱看着他，沉声道：“为了一个女人，来质问你的兄长，你这些年书中教你的见识都全部丢在温柔乡里面了？”
陆黎站起身，脸色难看，“大哥，清月与那些人不一样，她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有什么不一样？”陆焱神色淡淡，这话对着陆黎说，可眼神却是看着华清月。
那灼热视线，她几乎能全数感知到，准确的说从一上马车她就感知到了，越想越觉得心口隐隐发麻。
很快，手心沁出一抹湿热。
她终是没忍住，拉了拉陆黎的手，示意他别再说。
“她，就是不一样。”陆黎从小就怕他，要是以往他多问几句，便已经闪躲认错，要么就是随便找个由头溜之大吉，可是今日，在华清月面前他也不想丢了气度，于是他说：
“今日祖母还说起了我和清月的婚事，不日她就是我的娘子，是你的三弟妹。”
陆焱看着她的动作，冷唇微敛，漫不经心地问出口，“你怎知她就愿意嫁给你？”
华清月心脏骤然一紧，那迫人视线仍然在盯着，分不清陆焱想干什么，“黎哥哥待清月很好，我自然是愿意的。”
陆黎脸色一喜，手上的力道捏得更紧了。
陆焱唇角轻抿，浑身散发着冷硬之气，漆黑眸子盯着下方之人，面上鄙夷之色凸显，说出的话如同淬了冰：
“这世上对待你好的人不说有几百，也有几十，难道每个你都要嫁一遍？原来华姑娘的深情来得比草都贱。”
世人都说安宁侯世子陆焱，晋国权势煊赫的殿帅，矜贵独绝，是百姓眼中的守护神。
华清月呆愣半瞬，不敢相信这此等不着调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亏她以往还觉得这人眼中有对自己的怜惜，原来自己在他的眼中就是可以随意用言语羞辱之人。
羞怒齐齐涌上心头，难堪之色溢于言表。
她与陆焱之间，除了开始的为难，就是后面的两次救命之恩，对于情爱之事，他不止再次在她面前提过，如今更是明着质问，就连旁边的陆黎都看不下去。
“大哥，”
可是看看到陆焱眼底的晦暗时，又讪讪地闭了嘴。
外面的飞九突然说了一句：“主子，到了。”
华清月最先起身，她今日将从梁源拿的所有钱财都带在身上的，无论陆焱想要什么，她都会答应，今日过后。
——两人恩怨两清。
陆黎走在马车边，陆焱叫住他，“你求娶她人，外面的莺莺燕燕是否都处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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