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区的枫丹白露宫坐落在湖边。蓝色的屋顶,米白色的墙面,还有主楼前对称蜿蜒的圆弧形阶梯,都让它看起来格外淡雅高贵。
而这样一座气质静谧的宫殿,却拥有乍一看比白金汉宫还华丽繁复的内饰。
至少,西默农临时安排的这间昂贵套房便是如此:神话人物主题的壁画在天花板和墙面上到处都是,床品和沙发又是另一种色彩浓重的花草纹样,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千代宁宁坐在墨绿色单人沙发上,安静等待着她的法国情报局朋友在房间里熟练地检查和布置......
片刻后,他们才忙活完,宣布了“警报解除”,她也不再使用兰波先生的外表,变回了自己的原貌。
“太好了......终于从那艘船上下来了......”保尔·瓦雷里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长叹道,“我这几天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我倒是睡得不错。”一旁的西默农轻松地接过话,倾身为他们斟满了三杯红茶,
“尤其是在海上的那一周,实在是相当不错的体验。有时我真想劝劝那位格列佛先生,根本不需要把船开得那么快,其实完全不必着急......”
“你当然不急,急的从来就只有我......”瓦雷里近乎条件反射般反驳,语气却又很快衰弱下来——这说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理直气壮的地方。
“你也看到了,纪德那种精神状态......我会着急也是肯定的吧......”
“嘛,别误会。我可是你当之无愧的最佳搭档 ,怎么会不考虑你的心情呢......”西默农轻抿了一口红茶,不紧不慢道,
“只不过,你再怎样着急都没用。想要改变那个偏执的家伙......最终只有亲爱的宁宁小姐能做到。”
他说着放下了手中那盏描金的瓷杯,向对面的白发少女露出了一个了然而神秘的微笑,“这似乎是一开始就预见的事。”
“......”千代宁宁沉默着微微别过头,只觉得这家伙装得好剧本组的样子......
明明根本不可能预知到她那个升格异能带来的变化吧......即便是现在,她也不相信他这就完全猜到了她的打算。
“你说得对!”瓦雷里闻言却立刻振奋起来,“宁宁小姐,你在船上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刚刚在船上可真是憋坏了,他此刻有许多激动的话要讲,又生生忍住了,只漏出一句,“让纪德洗脱罪名甚至荣耀回归,真的能做到吗!”
“只是出于这个世界的某种常识推断罢了......只需要达到一定高度,自然而然便可以得到那样的结果。”千代宁宁沉吟着答道,语气十分有谜语人的即视感。
但是,瞥见西默农紧盯自己的眼神,她便知道对方应该猜到了什么 ......当然,天真的小鸟宝宝不出意料地还是满脸迷惑。
“咳......既然要问我这个,不如先说说,你们原本打算怎么解决mimic这些人身上的麻烦?”
“我想,和你的办法相比,可以算作没有办法。”西默农的回答可谓直白而“与时俱进”,仿佛已然确定了她要做的事,
“原本当然只能仰赖波德莱尔阁下的庇护,而这个办法......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让那个或许脑子早就坏掉的家伙领情。”
“那‘局外人’在其中的作用又是什么呢?”她继续追问。
尽管她并非感知不到她那个id下潜藏着的、不可见的巨大能量,但出于某种相互坦诚的需要,她此时仍然想问个清楚。
“只是想让纪德先生出个名罢了。在论坛上以作家的名义出名,可以带来不少实际的好处,就像是最近Guild的那位斯坦贝克先生一样......”
西默农像是随意地举了个例子,又突然眼神失焦地下移,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中,
“......当然,从来就不止他一个。”几秒后他又抬眼继续道,“有些人甚至只是在那上面和大家——尤其是你这位版主——闲聊了几句,就能获得非同寻常的机遇......难道不是吗?”
“我认为,让那位纪德先生出名,会对洗去他的罪名有所帮助。又或许,会有哪位高高在上的阁下破天荒地冒出来,非要死心塌地地帮他呢?”
他说着轻轻扯了扯嘴角,形成了一个怎么看都很嘲讽的微笑,
“就像是我们的波德莱尔阁下不讲道理地喜欢那个‘埃德加·爱伦·坡’一样——”
他挑了挑眉,轻快的语气像是玩笑一般,“我打赌,他对那个美国人一定比对纪德上心的多。”
“......”千代宁宁和瓦雷里整齐一致地沉默着,某人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真是不出意料又难以言喻呢......
“拜托......”保尔·瓦雷里尝试忍了忍,其实在外人面前他一直都还算给搭档面子的,但或许是因为他此时已经发自内心地把宁宁小姐当自己人了,因此还是没能忍住——
“波德莱尔先生明明是我的老师,怎么你听上去比我还在意??平时也没见你有多么崇拜他......不,我真的觉得你似乎更尊敬巴尔扎克先生一些......”
他这吐槽就和平时闲聊时没两样,若非西默农还记得现在不是闲聊的场合,非要再和他亲爱的搭档你来我往地辩论几句废话不可。
当然,他没有错过,宁宁听到巴尔扎克先生的名字时那瞬间亮起来的眼神——那他便更加不可能现在就满足她那绝不普通的八卦之心了。
“......我知道了!”保尔·瓦雷里又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一定还是因为——你就是嫉妒那位坡先生!毕竟宁宁小姐也唔、”他未说完的话被西默农伸手捂了回去。
顺着那只手臂斜眼看去,只见乔治脸上挂着一个在他看来十分危险的假笑,闪光的镜片后满是警告。他赶紧用力地眨了眨眼传递自己的无辜和乖巧。
没等千代宁宁表达疑惑,这个跑调的小插曲很快便被某人机智地翻篇了:“刚刚那种可能性,或许只能算玩笑话。但还有另一种更浪漫的可能性,不是吗?”
“什么?”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异能力作品的内涵与真谛,或许真的能救赎那个灵魂正在堕落的男人。”西默农如此答道。这回答未免太过“投其所好”,像极了“局外人”会相信的美好愿景。
“信奉这种虚无缥缈的逻辑本不该是我的风格,但‘局外人’可以让这种虚无变成真实的奇迹。”他推了推眼镜,轻笑着补充道,而这句话愈发显得他诚意十足了。
“是的,我也相信这一点!”瓦雷里立刻附和,“我一直期盼着,或许纪德兄长也能有那种幸运......我想我今晚就看到了那个希望!”
他的内心此时有太多热烈的、感性的肺腑之言,隐隐蓄势待发着,仿佛随时都会倾巢而出......
“甚至——名为《窄门》的那本书还没有出现,只是刚刚在船上,他就像是、已经因为宁宁小姐的话而动摇了!”
“但是——”乔治·西默农无比冷静又熟练地用一个转折打断了搭档的热情,
“即使通过‘局外人’让纪德出名,也不可能就那样直白地洗去他的罪名。更不必谈什么夺回荣耀......他并非真正的作家,所有人都知道。”
“那些高级军官将领和与他们利益相关的政客,没有一个会把这种全然的虚名当回事。”
“mimic的那群人可是以正规的法律流程获罪的,这终归是政治的博弈。”
“就算‘安德烈·纪德’这个名字能在超越者群体中获得不小的好感,指望有哪位大人物愿意插手和干预那桩尘埃落定许久的敏感案件,还要顺利翻案,几乎不可能。”
他解释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才说出结论——
“除非,涉及其中的那些大人物,还有他们的利益集团,全部愿意妥协......”指望那种人倒戈或全部倒台则是全然的妄想。
至于巴黎公社的联名决议书,更不是mimic能肖想的。这些人对巴黎公社的成员完全无用,而局外人不一样......
局外人会引起他们的好奇,也终归会带来某种利益。比起利益,他更愿意称之为......特别的礼赠。
而且,如果刚才他没理解错宁宁的意思......她所能带来的利益比他原本的以为的更大!即使强如英法,也绝不会拒绝那种诱惑......
听完乔治的分析,瓦雷里只觉得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难怪他如何求波德莱尔老师都没能让他松口......但是——“如果是这样难的事,那宁宁小姐为什么说......”
“所以,不妨现在就告诉我们吧,宁宁......”乔治·西默农用一种不紧不慢的语气接过了他的话,然后,直指核心——
“什么叫做......这个世界的普遍常识?要达到怎样的高度,才能抵达那个过于理想的彼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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