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完父亲后，春天的气息愈发浓郁。经历漫长寒冬洗礼的植被，纷纷冒出新芽。
白洪羽望着这片新生的五颜六色，心中却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这片看似充满生机的景象，实际是五彩缤纷的黑暗，核心是死亡。
开春之后，白洪羽惊讶地发现，自己之前的推测似乎出现了偏差。
原本以为寒冬过后，植物体的活动会愈发猖獗，可现实却是，它们的踪迹变得极为稀疏。连续好几天，白洪羽走在路上，都未再见到那些令其恐惧的黑色根茎。
“这些东西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总跟人类的想法背道而驰，我实在捉摸不透它们。”
由于父亲的离世，白洪羽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加之依据以往的经验，近期很可能会有尸潮来袭。基于这两个原因，白洪羽暂时搁置了迁徙的计划。
“不管日子有多艰难，生活总得继续。我在某个店家留下的地址，发现了一堆陈年腊肉，都高高挂着，有些年头了。拿回去洗刷一下，应该还能吃。”
他四处搜寻，找到了不少食物。如此一来，他们三人短期内似乎不用冒险外出了。陈佳美内心却始终被一种无力感和愧疚所萦绕，她觉得自己没能帮上更多忙，对这一切深感抱歉。
“白哥，把这个吃了。”
陈佳美递过来一片药，神色关切。
“这是什么？”
白洪羽接过药，疑惑地看着陈佳美。
“虽然我不能百分百确定，但你父亲的病，很有可能与辐射有关。吃这个，我们也预防一下。”
陈佳美解释道，目光中透着担忧。
看到手中的药片，白洪羽不禁回忆起来，这些年，陈佳美似乎一直很注重收集这类药物，还经常喂给女儿吃。
“所以这些年，你时不时就喂不艺吃这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陈佳美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我想尽可能预防各种可能来临的危险。当年天竺等国滥用核武，我担心核污染扩散，所以给她吃这个预防。为了预防夜盲症和脚气，我还给她吃维生素片……”
白洪羽听后，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感激地说道：
“果然还是你这个干妈细心，辛苦你了，你已经尽了力了。”
陈佳美微微摇头，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正如白洪羽所料，尸潮如期而至。躲在屋内的三人，透过窗户看着室外丧尸们疯狂蹦跶的景象，表情异常平静。这些年，他们早已习惯了丧尸时不时在自家门前 “狂欢” 的场景，内心的恐惧也逐渐被麻木所取代。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时常一整天三个人都沉默不语。
白不艺其实非常聪明，学习能力极强，目前的教育程度大致相当于初一学生。但在这末世，学习资源极度匮乏，他们也只能教到这个程度了。
这段时间，白洪羽和陈佳美只能嘱咐她好好看书，因为他们自己实在没什么可教的了。
白不艺把四大名着都粗略地翻了一遍，最后对《西游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看得十分认真，速度也很快。
“干妈，西游的故事是真的吗？”
“我猜测，历史上或许真有那么几个人，向着一个未知的圣地前行，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后，最终抵达了那个地方。至于书中那些光怪陆离的神仙妖怪，我不敢妄下定论。”
陈佳美耐心地解释道，眼神中透着思索。
“真的有妖怪存在吗？”
“嗯…… 我觉得现实中应该是没有妖怪的。不过古人常常把一些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情，描述成神仙妖怪。比如说，拦路抢劫、杀人吃肉的，可能只是饿极了的土匪强盗，但有些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吃人，就说他们是妖怪变的。” 陈佳美认真地说道，试图让白不艺理解其中的道理。
“原来是这样。我看到书中有个地方叫狮驼国，满城的百姓和文武官员都被妖怪吃光了。以前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不艺，你看得这么快？” 陈佳美有些惊讶地看着白不艺。
白不艺点了点头。陈佳美拿起《西游记》看了看相关章节，内心不禁感慨万千。
“想不到《西游记》原着竟然如此黑暗！满城都是骷髅，妖怪掌控着一切！这和我们现在所处的城市有什么区别呢？人类几乎灭绝，只剩下无数像妖怪一样的丧尸和怪物，主宰着这个荒诞的世界，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地狱。”
也许正如陈佳美所说，南境如今已被丧尸统治，人类失去了主导权，就如同书中那个让孙悟空都心生畏惧、“挣挫不起” 的狮驼国一般。
“慢慢看吧，《西游记》里有很多东西，我们这些大人一辈子都未必能理解透彻。它能被列为名着，肯定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游记故事。”
“其实看到最后，我有些难过。”
“哈？你看《西游记》怎么会难过呢？”
陈佳美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以为孙悟空最后会回到花果山，继续和他的猴子猴孙们生活，可没想到他最后成佛了。”
白不艺解释道，眼中满是遗憾。
“额？这不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吗？”
“我不觉得欢喜。我也说不清楚那种东西是什么，但我很向往它。孙悟空取经之前有，可后来没了，成佛之后就更没有了。”
白不艺皱着眉头，努力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感受。
陈佳美不太明白白不艺所说的 “那种东西” 究竟是什么，但她还是温柔地摸了摸白不艺的脸蛋，然后转身去做饭了。
“我说，我们俩这厨艺，做出来的饭菜还真不怎么好吃，哈哈。”
“咦？难得见你笑一回，怎么，想通了？”
白洪羽神情依旧十分悲伤，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那还能怎么办呢？之前这孩子的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就崩溃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情况还没这么糟，现在嘛，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去崩溃？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太奇怪了，所有的愤怒、悲伤、痛苦、绝望…… 哪怕是一点点小欢喜，都得压抑着。就算内心痛苦不堪，也没办法大声宣泄，只能这样默默忍受，保持静默。
在任何情绪下，我都得保持最基本的冷静，这真的太压抑了。但生活还得继续，因为不艺还需要我。”
陈佳美看着白洪羽，听着他的倾诉，心中满是同情与无奈。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白洪羽，只能低着头，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
“我说，那件事情，是时候商量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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