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玛莎不知为何，泪流满面。
“傻瓜，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今天的你，不就是昨天的我吗？”
玛莎是被田中尉从罗刹国带回的孤儿，刚到东国时，也是一样。
一样的卑微，一样的迷茫。
“我父母双亡，如果不是田团长将我救回，我不是死在战争中，也可能在饥荒时候被人给吃了。”
“吃？哦哦，我晓得，你们国家也有很多吃人的人嘛？我见过，我干妈就是被这些家伙给吃咯。”
玛莎闻言，有些惊讶，连忙问道：
“怎么了？你是亲眼见到你干妈被人吃掉吗？”
“嗯嗯！我还和我老汉一起，把那些家伙肚子给破开了，里面都是我干妈身上的东西。”
“额……话说你这人到底经历些什么啊？”
说完，玛莎也是透露出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悲伤情绪。
“哎！怎么说呢？我也不比你好到哪里去，我的那个国家，曾经经历过一段全民吃人的岁月，所以我才格外地珍惜现在的生活，说来好笑，听田团长说，我刚来时，天天哭啊哭啊，哭爸爸，哭妈妈。”
“哦，我哭不出来，我不晓得为哪样，我好像不晓得怎么哭。”
“嗯？哭你不会吗？”
“不会，我老汉很早就不许我哭咯，慢慢地也就不会了。”
“好吧，放学了，去我那里坐坐，我带你看看我住的地方。”
“好，要的嘛。”
……
放学后，玛莎先是跟着白不艺和郝平安到了关祺家吃饭，一起写完作业后，约着一起出门，朝着玛莎的住处走去。
那是一条相对宽阔的道路，前几朝留下来的青石板依旧还在，但缝隙处都经过了处理，三个小孩踩在上面，像是踩在了几代人的历史上。
“今儿的天真奇怪，太阳竟然还没完全落山，这几年，我经常在这条路上行走，早些年还有些青苔，如今已经没了任何生机。”
玛莎指了指一旁的铺子，笑道：
“二年的时候，田团长带我在这家吃过一碗打卤面，用票买的，我忘记是什么时候了，这家店关停了，后面又改成国营，面条是用合成淀粉做的，卤子味道淡了很多，本地人都说不好吃了。”
“打卤面？啥子东西哦？”
“很好吃的东西，可惜吃不到原版的了，对了，你在南境吃的是些什么东西？”
“很多，鱼和各种腊肉，面粉大米，我对面粉做的东西有些恐惧，因为那时候家里没人会做。”
“啊？意思是你们那时候还能吃到真的白面？”
“打野搞来的。”
郝平安难得地安静，看着姐姐话多了不少，便也笑着道：
“姐姐，看来你在南境还是吃了不少好东西的，你说的那些我们很少吃到。”
“哦，但是我感觉这里的东西好吃些，不过就是饱得快，没几口就吃饱了。”
“续命的食物和灾变前的当然不一样，简单高效。”
走了不知多久，白不艺抬头便看到了晚霞之下的一道栅栏式的铁门，上面有一串立体金属字，那些字刚好都认得。
东区第九儿童保育院——东国人民政府立。
“保育院？是啥子东西？”
“就是孤儿院，属于比较婉转的说法，怕伤孩子们的心。”
门卫是个耄耋老大爷，见了玛莎笑得极为慈祥。
“哟！乖儿！回来了？”
“您好嘞！李大爷，带了两个同学来参观。”
“没问题，我来给你们开门。”
白不艺暗自看了看，发现这孤儿院周围竟然还有军人驻守，手里拿的都是弹匣插上的枪械。
“进来吧。”
这个孤儿院不算大，主要就是住房区域和一个食堂，一个小广场上，很多年幼的孩子在嬉戏玩耍，几个保育阿姨在一旁监督着。
“我住那栋楼，要去看看吗？”
“走嘛，来都来咯。”
玛莎的宿舍里，两边都是架子床，衣柜在走廊，是公用的，一人一个隔层，其余洗漱工具放在洗漱池上，上面都有各自的名字和编号。
“你这间小宿舍住几个人啊？”
“原来有八个，都是年纪超过八岁的女孩子，有了些自理能力，前段时间有个姐姐走了，去了战争学校住读了，孤儿院这边便将其档案调走了，她的床铺还没人来，估计也快了。”
“这样啊？意思是只要有了出路这里就不能再住了是吗？”
“别人都说你傻，我看你也不傻嘛！这么快就明白了？”
“当然，其实我脑袋蛮活泛嘞。”
“好吧。”
玛莎指了指自己的床铺，上面没有任何杂物，被子铺得整整齐齐的。
“玛莎，你这被子叠得比我好多了，我妈老是骂我说我叠不好被子。”
郝平安说完，转头指了指白不艺后笑道：
“不过姐姐来了就不骂我了，因为我姐姐直接不会叠。”
白不艺头一歪道：
“那是因为之前在南境家里，干妈和我爷爷会帮我叠，所以我不会。”
听闻此言，玛莎羡慕道：
“看来你是被宠着养大的呢！我就没那个命，孤儿院这里全都是军事化管理，我们很小就要学会各种生活技能，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
“哦！那你很厉害呢！”
“厉害啥呢？没办法，走吧，我带你们到处看看。”
随后玛莎带着两人到处走了走，介绍起孤儿院内的设施。
“原本孤儿院是有自己的老师教书的，可后面社区学校兴起，故而我们都去学校读书了，这个院子只是住宿和吃饭用的，老师全被调走了。”
“这里住的都是孤儿吗？”
“额……你确实有点傻，当然了！说起来你还好有亲人在国防线内，不然你可能也会住在这里。”
“哦，其实也不是那么差嘛，有吃有喝有书读的。”
“呃……这么说也行吧。这里的孩子，有无人照顾的烈士子女，南境人的遗孤，我们这帮外国人的后代需要有人写条子才能住在这里，整个国防线里有三十八所这样的孤儿院。”
“那那个鲁鲁呢？为什么不住在这里呢？”
“他有人收养了，是个工程师。”
“那你为什么没人收养？”
“我？想收养我的人可多了，是我自己不愿意。”
“哈？为什么？”
玛莎哀伤地摇摇头道：
“我对我的爸爸妈妈是有记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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