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开山堂。
“这位客官!诶,符大人!您怎么来了,快,里面请!”老幺热情地将符邈安请进铺子,他还记着这位是贵客,持有姑姑的木章。
“你姑姑呢?”
“这......”老幺的神情低落下来,有些犹豫,“姑姑她上香去了。”
“何事?”符邈安抬步往里面走,这是他第一次来,能瞧见布置用心,老幺也安逸。
“不是,姑姑最近有些消沉......这不是又快到十五了。”严老幺一边给符邈安沏茶,一边说出心里的担忧。
七月十五,中元节。
距离上次拜照村赵家的灭门案,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期间,符邈安跟这对姑侄都很少见面,就算看见也来去匆忙,远远招呼一声。
虽然因为案子搁置一个月,但他宅邸的建设依旧有序推进。
甚至,还发现了新的窍门,比原先定下的图纸还要更精细,这份用心实在难得。也因为迟幽一开始便将结构搭好,即便她和符邈安本人很少过去现场过问,实际上也没有被敷衍了事。
据说,
迟幽还给好几个地方绘了建设图样,没去亲自盯着,管事依旧能照图安排妥当。
有的,比他这进度还更快,盖了顶。
不过,
符邈安不是为了这件事来找夏有米,各种大案堆积在关键处,小案子也不间断。他能清闲的时间真的很稀少,正常的休沐和休务都能有事,他就算只是跟好友吃饭都能遇上一桩命案。
为此,他专门拜请师父将帖子层层递到了开封府府尹的桌上,多招些人手应对。
到这个月,才总算将新人带上了路。
他也因此得了为期半个月特许补休,朝廷批准的,连开封府都不留他多待片刻,直接就让人将手上的案子放下来,专心恢复身心。
后来,符邈安才得知家中长辈去哪里哭诉了什么。
说再这样下去符家绝了后,祖辈要携手来托梦了。
跟符家关系要好的某大臣,这才促成了他的休假。第二日他差点就照常当值了,反应过来后在家中看了半日卷宗,而后去了一趟城南的新宅邸查看进度。
回来用过晚膳后打了套拳,一天就这么白消耗了。
第二日,
符邈安怎么过都不太自在,就拾起之前被积压着,因为证据不足而遭到停滞,需要一些非官府身份才能探查的事。
他列了一个册子,其中有跟迟幽有关的,也有跟弥夜跟盼兰有关的,但他不知道这些都是夏有米目前衍生的身份。但凭借直觉跟就近原则,他打算先来和迟幽大师叙叙旧,而且,这个人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又隐隐跟飞花阁有关。
虽然明面上跟他关系一样,都是被雇请着置景。
可她们从前还有恩情不是,所谓施粥之恩具体又是在何等情境下,符邈安希望能从迟幽口中得到更明确的消息。
“可提过什么时候回来......”符邈安无奈,他是知道迟幽经常在铺子里驻扎,图是一张张地往外传,酒楼的饭菜也是一回回往里送,邻近的商户,还知道这女户有耍弄拳脚的习惯。
严老幺虽然没说出来,可他日益健硕的体格是藏不住的,一看就有跟着练。
而一切都是迟幽在这里稳定生活的痕迹。
偏巧,
他得了假期想找人时,就没守在店铺里。
“大人,这就不晓得。”严老幺认真回话,“唉......实话跟您说吧,七月中旬,是姑姑已故郎君的忌日。”
“原来如此。”符邈安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姑姑还说,那死鬼。”严老幺故作姿态,“说那死鬼在梦里哭号,姑姑是不是一个人要在阳间乐不思蜀了?还故意不想起他,是不是要找第二春!说不知哪路神仙将仇敌送来阴间,还跟他去同一个仙署谋差事,这不行,还请姑姑将那人的恶行披露,让他不能跟他抢才是!”
符邈安原本低落的心情在这一通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再维持不住。
还能这样?
自己在底下干不过仇家,就让还在阳间的娘子想办法抹黑对方。
“还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大人您说得是!”严老幺发自内心赞同,“我也这么劝说过姑姑,那种人还有什么值得挂念,都不体谅姑姑一人的艰辛。据说,那位郎君还是跟自己的通房一起过世的,去底下明明还有新人陪伴,却要让姑姑继续操持内外。”
“哦?你认识那位郎君?”符邈安反问道。
“不,不是,是姑姑伤心呢喃时被我不小心偷听到的!”严老幺连忙悄声跟符邈安说道,“还请大人莫要让姑姑知晓,这些都是她心底的隐忧,从不曾对外讲。我也是为姑姑不值,这才一时口快跟大人您说了这秘密出来,还请您莫要跟姑姑说起!”
“明白。”
符邈安简单在开山堂内转悠了一圈,便打算去找人。
“你可知去了哪座寺庙?”
“这。”严老幺犹豫。
“我有事想跟你姑姑说,顺便也可以帮忙开解一下。”
此刻,
符邈安的形象在老幺眼中显得无比伟岸高大。
他有些结巴着坦白,“是城外往南的法云寺。”
“多谢!”
符邈安看了看天色,在这将水壶灌满便上马赶路,临行前回望了一眼开山堂,只有老幺满是羡慕和憧憬的目光。
小童才刚是少年人,离青年乃至及冠还差得远呢。
这样潇洒自由支配行动的日子,似乎还看不到头。
但,也好起来了。兄长解试近在眼前,老夫子很看好他,说过就是今年的话。
他们也是有了盼头的寻常人家,一切,都跟姑姑有关系。
所以,他很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而夏有米的确就在法云寺小住,她近期开始真正地祈福,虽然不是真为了什么死鬼郎君,那套说辞都是编出来哄小孩的。但她在这里发现了有意思的人,也就沉浸在世外景色之中。
汴京城内的节奏都稳妥运行着。
即便她此刻就撂挑子不回去了,也不会辜负了谁。
渐渐,她就开始了随心的生活。
法云寺虽不是出名的大相国寺,也并非皇家寺院,却因是公主和驸马主导修建,对女客还是颇为友善的,也设有专门的修行和居住区域。
内里也干净,没有为了生计贩卖妇女儿童的情况。
夏有米考察过后,也是添了大笔的香油钱在里头,她的待遇自然也水涨船高。
她还在休闲绘画的时候遇见了寺里的“大通禅师”,聊了几句缘法和公主功德,这位年近七十的方丈颇为欣赏迟幽的技法,也就成了常客。(1)
不过,找禅师问道的人络绎不绝,夏有米也只是安静旁听,鞠躬致意不打扰。
因着这份虔诚和她实在出手大方。
夏有米小住在此,可以说是比待在汴京城还自在。
符邈安被小僧领着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夏有米姿态悠哉到玄妙的景象。明明预先请示过,也知道他马上就要进来,可却并未收拾好神态正襟危坐。
反而把他当作故友一般不拘小节。
庭院内开满玉兰,纯净洁白无瑕,一如花中之人。
从通报有人找她,到符邈安进来,这中间所花费的时间并不短,夏有米在微暖的庭院和花香里忍不住随着午间困意睡去。
定做的木椅摇晃,晃到不知几年。
符邈安进来也不曾开口打破宁静,小僧识趣退下。
他忽然不想说什么案子什么怀疑,桌上还有点心,另一杯茶水,符邈安明白是为他准备的,就在身侧的椅子坐下,渐渐赶路的疲惫涌上,他也幽幽睡去。
寺庙宁静,唯有钟声会随之荡开。
但习惯了,就不会觉得扰人心神,只仿若灵魂被跟着梳洗一番。
夏有米睁开眼时,对上了符邈安同样迷茫的神色,好似在梦中。
“迟幽......姑娘?”
“扑哧——”夏有米随即笑了出来,还没见谁这么称呼过自己呢。平日客气惯了,根本不以同辈身份对话,这人一定睡迷糊了没看清长相。
又或者视力太好,她有稍微调整易容材料的比例,有减少浓度。实际上却是年轻了一些,跟弥夜样貌的相似没刻意掩埋。
她也不怕被发现,这一处本身就是可以被察觉的。
“你,不伤心吗?”
符邈安关心来得太及时,让夏有米笑容僵在脸上,差点忘了死鬼郎君的忌日。
她闻言似有怔愣,倒是大大方方。
“哈哈!”夏有米只能将笑放肆些,反正她的好寡妇人设也不是给符邈安看的,他肯定有所察觉。
笑间还带出泪水。
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是盖住伤心,还是笑出泪花,亦或是困意未消的余韵。
不过,
符邈安并未深究,他默默注视着,连嘴角的弧度从耷拉变成上扬也未察觉。
“您请喝茶!这样美景好茶,可不许说扫兴的话!”
“有道理。”符邈安起身接过,烦心随着茶水入喉,悄然化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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