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溪带着外婆慢慢走出办公楼，余光中明月正手舞足蹈给外婆逗趣儿，逗得她忍俊不禁。
“外婆，咱们学校的麻辣烫味儿特别足，您想不想尝尝？”储明月问外婆。
宋溪感谢这样有能量的明月，在她惴惴不安没有精力时依然能照顾好外婆。
三人一同去了食堂，储明月吃过炒粉了，但依旧舍命陪君子地吃了一顿麻辣烫。
送走了外婆，宋溪和储明月相携回教室。
储明月问：“你外婆今天好严肃，我笑话宝典都快见底了，她脸上的笑却迟迟不达眼底，晚上回家她不会骂你吧？”
宋溪想到外婆离开前平静叮嘱她“早点回家”的画面，心里就没法平静，如明月所说，一场骂是少不了的，却怕的是不止于此。
看宋溪不说话，储明月又说：“这事儿最恶心的是那个举报人，你对这人有猜测吗？”
宋溪摇摇头，说：“举报信是匿名的，举报内容是电子版，举报时也没有被监控拍下来…但有两张照片是moonlight三楼拍的，能肯定的是参加聚会的人，可以看看酒吧有没有监控拍下来？”
储明月瞬间表情丧丧的，“三楼是孟垚那小子的私人领域，没有装监控。”
宋溪也变得茫然起来。
那这举报人是找不到了，只有等她自己撞上来。
刚回教室，宋溪就感觉班里有不少人的视线齐齐射了过来，她只当是这些人在偷摸看坏事，被突然回教室的她们两人吓到。
她不知道，当她坐下后拿出练习册沉入数学的世界后，她的同桌…以及班里一大半人都在不同的小群里刷屏。
[她真的跟沈铭在一起了？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我在石二娃办公室门口亲耳听到的，有人投了举报信，说两人之前就在楼下小花园卿卿我我。真是人不可貌相，看她照片那么纯，私底下玩得那么大。]
[想知道真相的，可以听听这个录音.mp3，我校外一个跟沈铭混的兄弟前些天发我的，我之前一直纳闷女主角是谁呢，今天可算是对上号了！]
[我屮艹芔茻，浪子回头真的假的？Sx这么有本事]
[集美，在我的群就没必要搞缩写了吧……整得好像我们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Sx刚刚从办公室回来吧，看起来很淡定啊，还有心情写数学题。]
[真嘟假嘟？你们实验班的人心态都这么强？]
[给你看看我们淡定的绯闻女主角-图片.jpf]
[好乖的靓崽，脸颊肉嘟嘟都被笔头戳出酒窝捏，果然可爱才是无敌的！]
……
第二堂晚自习下课后，沈呦同桌照例打开自己跟小姐妹的养生群吸吸精神食粮。
[葫芦娃小八群聊的聊天记录]
她搓搓手，又有瓜吃了。
点开。
傻眼。
她八卦兮兮地用指尖碰了碰沈呦的桌面，默默把手机递过去，两手拇指对了对：“你哥和宋溪？”
沈呦定眸一看，快速眨了眨眼，而后用笔头把她手机推回去，轻描淡写，“不信谣不传谣。”
同桌：打扰了。
江逾白是第三堂自习课后半截知道的这些消息。
不止各种群，连校园贴吧里也出现了一些断章取义恶意揣测的贴子，底下甚至还有一条扒人贴。江逾白看着手机，脸色骤然暗沉下来。
陈桥逸也好不到哪儿去，自己班的女同学被网上一些键盘侠用作发泄谩骂的对象，他都要忍不住火冒三丈了，这位还好吗？
“都是些看图说话的白痴！你有什么想法？照片明显是周六拍的，那晚我们都在场，要不要我们出面说明一下。”
江逾白语气嘲弄，“你打算跟网络喷子摆事实讲道理？你怕不是脑子也被猪油糊了。”
即便是同样的教育背景，坐在同一个教室，你也不知道前一秒跟你笑着说话的同学，下一秒会在网上如何的出言不逊恶意诋毁。
他们只是在网上寻找优越感罢了。
你跟他解释你还以为你真怕了，那他下一次只会攻击得更狠。
陈桥逸：“那我们骂回去，还是你要找学校领导删帖子？”
江逾白摁灭手机，起身时说了一句，“删帖、封禁。”
他走到储明月旁边，敲了敲她的桌面，语气阴沉，“有话说，来外面。”
沉迷小说被打断的储明月咬紧腮帮子跟出去。
你最好是有事！
教室外，江逾白三言两语说了网上的事情，储明月看得忍不住握拳骂脏，惊得上自习的同学都抬起了眼四处张望。
“冷静点，先解决问题。”
“你要怎么做？”
-
下课铃声响起，宋溪边收拾书包边扭头跟后桌的明月告别，说了半天对方没反应，抬起头才发现没人。
宋溪问张晓月：“她人呢？”
张晓月一脸笑：“被江逾白喊出去了哦，出去了二十多分钟吧，还没有回来呢。”
“哦，好，我回家了，明天见，拜拜。”宋溪快速说完，消失。
陈桥逸留意着宋溪的动向，见她走出教室立马给江逾白发消息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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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溪攥着书包的手一阵一阵的发汗，平日里爬着觉得长的石阶，今天怎么一会儿就到了。
掐了掐大腿，长长吐了口浊气，她推门回家。
“外婆，我回来了。”每一天雷打不动的到家第一声问候。
从院子走进屋，客厅灯光将坐在沙发上刺绣的外婆照得模糊，不真切。
听见宋溪的声音，她放下了手上的活计，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粗哑地说：“坐下来，咱祖孙俩先聊一会，你再去洗漱。”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宋溪主动提起来，“聊今天学校的事吗？”
毕允思（外婆）侧过身注视宋溪，目光落在宋溪肖像她妈妈贺思舟的那张脸时微滞，而后又落在她一双明净的鹿眼。
真的很像啊，女儿像她，孙女像女儿，她们都有来自她的血脉。
是因为像她？所以遗传了她身上的反骨吗？
可这玩意儿是会让人吃大亏的。
当年因为她在学校与人言论争执被人抓了话柄，连累了整个家族，害得亲人死的死，残的残，为了让他们活下来，她不得不发报断亲，就此远离亲族。后来嫁给一个不中用只会家暴的男人，她靠自己的力量熬死了他，继而才有自由在刺绣这条路上从头开始。
可她是个失败的母亲，费心教育长大的女儿竟未婚生子，为了嫁入豪门连自己的亲女儿都不要。
因这失败的人生，她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根本不知该拿宋溪如何教养。
严厉了十几年，她到今天觉得这条路似乎也走不通，孩子生来是什么样，就会长成什么样。
毕允思叹息，心里有种无力感。
面对这样的外婆，宋溪好似回到了年幼时候，常常跟着外婆走在集市上，她转个头的功夫，外婆就不见了。或者是她想吃雪糕的时候，拿着外婆给的五毛钱进了店，再走出来时外婆又不见了。
若不是她记得回家的路，是不是外婆真会丢下她。
眼下这种感觉又出现了。
宋溪眼睛瞪大，瞳孔急剧收缩，脸上血色全无，她抓着外婆温热的手，一下在跪在地上，像只受惊的小鹿，眼睫乱颤，声音哽咽，“外婆，我错了，是我错了，您不要生气，不要对我失望。”
外婆拂开她的手，语气寡淡又有些远，“我没有跟你生气。”
宋溪额头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滑落，却浑然不自知，她挪着膝盖往前到外婆跟前，再次抓住她的手，这次抓得紧紧的，不让外婆有机会丢开她的手。
她认错，她道歉。
“外婆，那您是对我失望了，对吗？”
外婆不说话。
宋溪语气急切慌乱，眼泪争先从眼眶滚落，“外婆，沈铭跟我真的没有关系，我在学校也很老实，我没有勾引他，是他突然让他妹妹给我转送了一个礼物，据说是一只表，我没有打开，我没有打开的。”
外婆转眸盯看她，神色严肃。
“小溪，我问你，什么样的朋友能交？”
宋溪忙答：“品行好的，成绩好的，家境不要太好的。”
“我再问你，在学校要如何为人处世？”
宋溪答：“安静低调做自己的，不要出头，不要抢风头，更不要树敌。”
“那你告诉我，你又是怎么做的，跟男生去吃饭，跟男生行为举止亲密，还被人偷拍恶意举报，你告诉我，我教你的你做到了几条？”
宋溪肩膀颤动，喉咙发紧，感觉眼前的氧气快被抽空。
她摇头否认，“外婆，我没有，我没有跟他出去吃饭，没有行为亲密……那天是因为我同学突然给我发消息让我过去，我才过去的，外婆，你相信我，好不好？”
外婆目光俯视，“丫头，无论原因是什么，结果已经造成。”
宋溪脊背下弯，紧闭的双唇溢出几不可闻的哭声，“不是的，不能这样……”
外婆倏地扬声厉道：“宋溪！难道初中那件事还没有让你长教训吗？”
宋溪身体定了一秒，像是忽然坏掉的机器，跪坐到地上。
“外婆，是我错了。”
外婆审视她几眼，“去把竹板拿过来，自己说打几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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