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梨又哭了起来，“不喜欢！你不喜欢我！你都不亲我！”
苏迩真有些后悔带她出来喝酒，怎么能这么闹腾。
她替她拽着衣服的下摆，以免她走光，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亲你一下，你就乖乖上车？”
方梨嘿嘿笑了一声，“好。”
蒋斯衍看得眉头一皱，怎么连醉鬼的话都信。
“迩迩。”他唤了一声。
苏迩一愣，下意识地扭头，望进那双拢着薄雾的眼底。
贴身定制的衬衫将他本就挺拔的身型衬得更为英气，他向她从容不迫地走来，是与此刻市井烟火气全然相悖的清冷淡然。
苏迩恍然产生一种错觉。
他踏入世俗的这一刻，是为她。
苏迩没想过蒋斯衍来的这么快，怔怔地喊了一声，“蒋先生。”
下一瞬，她身上一轻，原本交缠在她颈肩的胳膊被撂下，不留情面地甩给了一旁的林书芹。
苏迩的手腕倏地一紧，被轻带了一下，步伐凌乱。
猝不及防间，那股熟悉的沉香夹杂着烟草的气味将她一点点包裹了起来。
方梨靠在林书芹身上，还没回过神来，缓了几秒，原本半梦半醒眯着的眼睛突然一亮，指着蒋斯衍就喊：“帅哥啊！”
苏迩看得一心惊，震撼到甚至忘了要从蒋斯衍的怀中挣出。
方梨迷迷糊糊地盯着两人看了一阵，竖着大拇指留下一句，“般配！”
一转眼，就那么倒头睡了过去。
苏迩觉得丢人又羞恼，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书芹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处变不惊地跟蒋斯衍先打了个招呼，扶着方梨坐上了车。
她语气如常，仿若对方才的一切视若无睹，“小迩，我先带方梨回去，一会儿来接你。”
蒋斯衍闻言无所谓地笑了笑，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苏迩的脑袋依旧埋着，下巴紧贴着胸口嗯了一声。
车子的驶离带起一阵风浪。
颈后一热，手掌覆在那片肌肤上轻捏了下，她瑟缩了一下脖子，讶然地抬眸望向他。
受了惊吓，眼眸湿漉漉的，带着连她自己都不自知的娇媚。
蒋斯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没松开，身子微微下压，四目相对，他将她所有的慌乱，羞涩收入眼底。
在鼻尖即将相触的前一刻，苏迩猛地偏过了头。
她看的分明，刚刚他的视线，是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脸侧的鼻息滚烫，蒋斯衍哼笑了一声，说：“怕我啊？”
她闭了下眼，故作镇定，“没有，我怕您做什么。”
“那怎么不敢看我？”
他有意要追究个缘由出来。
苏迩压下那种头晕眩目的感觉，努力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她抵在胸膛的手轻推了推，瓮声瓮气的说，“您先松开我。”
蒋斯衍望着她绯红的脸颊，深知小姑娘再惹估摸就要急眼了。
他松了手，还顺带好心地扶了她一把让她站稳。
苏迩没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试图将他们谈话的内容拉回正轨，“梨梨年纪还小，又喝醉了，她说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年纪还小，蒋斯衍琢磨着这四个字，忍不住笑了，她又有多大。
蒋斯衍一手插兜，如翩翩公子般，恍若无知地问她，“哪句话？”
苏迩有些恼，浅咬了下唇，恨恨地回：“每一句。”
蒋斯衍纵容地应她，“好，都听你的。”
被这人撩拨久了，苏迩觉得自己的脸皮厚了许多，至少装聋作哑的本事肯定是要更上一层楼了。
她只是轻颤了一下眼睫，便转而问道：“您想吃什么？”
蒋斯衍哪里真是来吃饭的，随手点了下，“就这儿吧。”
“您要吃烧烤啊？”她有些吃惊地问。
在她心里，蒋斯衍是吃串儿都得找个四合院，由师傅现串现烤递到他手上的人物。
穿着这么一身正装坐在喧闹的大厅里，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违和。
蒋斯衍点了支烟，反问她：“怎么？这儿的烧烤不好吃？”
话音刚落，苏迩就接到一记眼刀。
是前面出来看热闹的烧烤店老板。
苏迩忙摆了摆手，无比诚恳地说：“不是……好吃的，很好吃。”
蒋斯衍满不在乎，“好吃不就行了。”
苏迩看了眼人越聚越多的店铺，思考了一下，把事情想得很周到：“您等一下，我去问一下有没有包厢。”
她小跑向门口，垂荡在后脑的发丝轻摆，柔顺微卷的发丝犹如海面上拖长的一道尾浪。
这儿的老板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一听苏迩问有没有包厢，再加上刚刚闹的乌龙，语气不善地讽刺道：“这串儿吃得就是个热闹，您多大的排场啊得坐包厢？”
蒋斯衍夹烟的手一顿，眉头微蹙，刚要迈步，就听见苏迩好言好语地回，“没事，那麻烦您了哈。”
她是真的像一块无棱无角的暖玉，轻易的，就能将原本浮躁的心绪熨贴得很平整。
蒋斯衍吸了口烟，看着她的背影，勾了勾唇角。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天在看见她发来的消息时，那些疲乏的淡去也不是没有道理。
苏迩这么一说，老板也不好再冷着张脸，语气和善了些，“姑娘，我这没包厢的，你去别家问问吧。”
她鞠躬道谢，又朝他跑了过来，喘着气，打量着他的面色欲言又止，“蒋先生，您……要不然换一家……”
苏迩正等着他的回答，不远处停着的车子却突然发出一声轻响，车门开合。
秘书拿着他的手机过来，礼貌地朝苏迩颔首致意，随即说道，“先生，有份紧急文件需要您回去处理一下。”
苏迩回了个微笑，识趣地避开目光站远了些。
她仰头看暗沉的天来打发时间，想看看有没有星星。
只可惜，云层堆积得很厚。
一直到蒋斯衍在身后唤她，“迩迩，走吧。”
苏迩走到他身边，指了一下店铺的门头，懵懂地问：“饭不吃了吗？”
“有事，先送你回去。”
苏迩拒绝得果断，“不用了，芹姐说了会来接我的，您去忙好了。”
说罢，她还翻到和林书芹的聊天界面给他看了一下，林书芹刚给她发过消息，显示快到了。
集团那边催得急，他的确是没有可以再拖延的时间。
蒋斯衍让秘书拿了外套过来，替她裹好，叮嘱道：“回酒店了给我发个消息。”
苏迩眨了下眼，心里觉得没必要。
她没有给不熟的人报备自己行程的习惯。
但苏迩仍旧乖巧地答应了下来。
蒋斯衍像是看穿了她的口是心非，拉过她垂在身侧的手，捏着手腕轻揉了一下。
苏迩慢半拍地想要甩开他。
蒋斯衍收紧了力道，没让。
苏迩皱眉瞪他，俨然是生气了，中气十足地像是在呵斥一位罪大恶极的登徒子：“蒋先生！”
蒋斯衍握着她纤细的手腕，低声问：“每天复制粘贴的，手累不累？”
苏迩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她给他发消息的事情。
苏迩一点也不心虚，昂首挺胸地看他，“您不也是。”
蒋斯衍浑不吝地笑了下，“那我给你认个错儿？”
“我受不起。”苏迩冷静下来，向也懒得管他是不是还拉着她的手了，向他鞠了一躬，“抱歉先生，我以后不会给您发了。”
这是半点都说不得了。
亏他刚刚还觉得她是个温软的性子，怎么到他这就跟吃了枪子儿一样。
他语气不由放柔了几分，是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对她无计可施的低哄。
“迩迩，你给我发消息，我很高兴。”
该怎么形容这一刻呢。
大概是很多年后，他们已经分开，苏迩回首再想起这一幕。
她问自己，再来一次，她是否还会沉沦。
她自嘲地想，还是会的。
那是一种即便已经知道结局，她也会明知故犯的错误。
为此刻，为她二十三岁遇见他时这份纯然天真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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