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苟金盛（狗剩大名），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王大麻子仰天怒吼，声音在巷道里格外瘆人。
古小满正要带着李小雅兜风，听到这声音就赶紧说道。
“姐，把背篓拿上，咱们赶紧走，这里是案发现场，一会估计会有警察过来的。”
那时候别说小县城警力有限，就是大城市都很有限，这事又发生在县城西北角的背巷道里，以至于事件过了近一个小时，才有某家属院的治保主任到城东南的公安局报了案。
等警察赶到现场，除了几滩血迹之外，毛都没有发现一根。
当时当街的门店又少的可怜，连一个目击者也没有找到。
古小满骑着自行车，后座坐着李小雅，丑陋的背篓就绑在后车架一边，俩人横穿了两条街才找到那个国营的羊肉泡馍馆。
当时的羊肉泡是两毛五分钱一碗，每碗要粮票四两。
泡馍馆经营特别单一，就一种吃食，俩人进去后，有服务人员正在收拾桌子。
“要几两？”
古小满和李小雅有点愣神，他们不了解羊肉泡馍的吃法，这个几两直接就给他们问住了。
当地人都知道，羊肉泡馍是论两计算的，一个半发面的烧饼二两重，两个就是四两，正常情况一碗就是两个饼，也就是四两。
如果是饭量大的，就需要另外加饼计算，反之也可以减少到一个烧饼。
另外老西京的泡馍是有牛羊肉之分的，但是那个年代牛是生产力，不允许随便宰杀，所以就只提供羊肉泡馍。
“我问你们要吃几两，就是要几个馍？”
服务员见俩人没有回应，就重复解释了一下，态度就是八大员标配的生硬冷倔爱答不理。
“哦……一个人两个吧！”
“坐那等着。”
服务员反身进了后厨，没一会功夫，端来了两个大老碗，里边各自放着两个有些发青的半死面饼。
俩人有点懵圈的看了看服务员，对方突然醒悟过来，这是两个外地人，于是有点不耐烦道。
“把摸掰成黄豆大小就行了，掰完了叫我。”
当地人都知道，羊肉泡是需要厨子和食客共同完成的吃食，客人把馍掰好后，服务员端回后厨，加上黄花木耳、煮好的羊肉、粉丝、蒜苗等交给厨子上锅煮。
当羊肉泡煮好端到俩人面前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愣神，这玩意看着红红绿绿非常养眼，馍经过肉汤熬煮更加莹白，羊肉淡红、蒜苗碧绿，黑的木耳，黄的黄花，不多的汤汁里还飘着羊油花子。
俩人用力的嗅着，都觉得这一碗羊肉泡馍太赞了，不吃光是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这时服务员又端上来两个小碗清汤，里边飘着几片香菜叶子。
“我们没有要汤啊？”
李小雅道。
“这是吃羊肉泡必备的，免费送的，以前还有糖蒜的，这几年特殊原因没有腌糖蒜了。”
服务员早就失去耐心了。
“哇……好香啊！”
吃了一口之后，俩人不约而同赞叹，这是从地上到天上的享受，粗粮都没有的逃荒日子里，能吃上面粉和羊肉这种细粮，那种落差根本难以形容。
李小雅把大老碗端起来，要往古小满的碗里分一点。
“我吃不了这么多，分给你一点。”
古小满看着李小雅红扑扑的小嘴，幸福的笑笑。
“知道你的心思，谢谢姐了，今天这顿不用，这玩意管够，不够了咱们再要。”
“嘻嘻嘻……鬼精鬼精的。”
最终俩人又要了一份分着吃了，这才摸着溜圆的肚子结账离开。
“小满，咱们还要买些啥东西，来一次不容易，直接把能买的都买了吧！”
李小雅背着背篓问道。
古小满点头：“这是必须的，我都计划好了，除了生活必需品外，给你和婶子买点红糖，给我爹买几斤地瓜烧，对了，周小莲她大后天过生日，顺便给他也买瓶酒，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啥玩意，周小莲她大是谁？”
这事古小满没有详细说过，于是解释道：“就是三道河大队的大队长，那家伙好占小便宜，我投其所好，之前送了两次肉，这次再送瓶酒，这层关系基本上就牢靠了。
我听周小莲说，她大去公社开会，可能上头对咱们这些逃荒的有啥新政策呢，到时候他也不至于为难咱们，你说呢姐？”
李小雅点头：“这事你做主就行了，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花点心思在这上边没啥坏处。”
为了买东西方便，古小满带着李小雅特意去了刘妙所在的那个供销社。
进门后刘妙一眼就认出古小满，她笑着招手道：“小兄弟来了啊！”
“刘曼姐好，你上班着呢！”
刘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妹妹的名字？”
“哦，上次我回去见过她。”
古小满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你是哪个狗剩。”
刘妙突然反应过来，就是见过古小满的哪天，妹妹来送饭差点出事，当时姐妹俩一起去公安局报的警。
后来刘曼又说起了狗剩救自己的事情，因为劳动服和丑陋的背篓都能对上，所以当时姐妹俩就猜到一起去了。
狗剩这话让古小满顿时就脸黑了，因为供销社还有其他售货员的，这名字着实听着有些尴尬，不过也挺接地气的。
“哪个刘妙姐，小声点。”
刘妙想到妹妹的叮嘱，立刻压低声音道：“那个事情多谢你了啊，我跟妹妹饶世界找了你几天，没想到你今天送上门了，等着啊，一会下班跟我一起回去，我爹妈要当面感谢你呢！”
这可是妹妹的救命恩人，怎么着都要好好感谢一下。
“姐……你太客气了，真的不用，那就是随手为之的，对了，这事千万别说出去啊，对我以后的生活可能会造成影响的！”
刘妙小鸡吃米似的点头：“这个自然，对了，你说你要买啥东西？”
于是古小满说了一些日用品，包括棉花红糖这些紧俏东西。
结果刘妙一口应承下来，棉花甚至都不要票了。
这就是有熟人的好处，供销社给自己的员工自然会行些方便。
“姐，我今天还有事要做，就不跟你去家里，咱们改天吧，改天我一定去你家里坐坐。”
买了东西后，古小满直接推辞刘妙的邀请，这事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刘妙拗不过他只能作罢，最后千恩万谢的送姐俩出门，还送了一瓶‘骊山白’牌的白酒给他当谢礼。
返回的时候，李小雅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双手抓着古小满的衣服后摆，没人的时候，把头靠在他的后背上，任由和煦的微风掠过脸庞，此刻她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要知道自行车这玩意在当时绝对堪称豪车，一个村里也没有几辆的。
“小满，这玩意好是好，就是有点硌得慌，屁股实在是不舒服啊！”
李小雅头靠在古小满后背说道。
正在埋头蹬脚踏的古小满觉得幸福来的有些突然，尤其是女孩把头靠在他后背上时。
“回去找点破布啥的做个垫子，以后去县城坐着就不硌了，你说爹和婶子会是个啥表情？”
古小满问道。
“我猜不出来，没准会吓一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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