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市长、王部长带着朱部长，三人下了病房楼，来到了医院附近的一间茶社。
都是官场中的风云人物，朱部长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兴华老弟，雅琴弟妹，咱们都是自己人，不说外话，我这次回来，是想和你们商量商量振飞出院后的事。现在有最新政策，基层的贫困山区的优秀领导干部，可以到发达地区或者是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挂职学习锻炼，要是你们觉得振飞左眼失明，以后在基层工作会很吃力，这次我可以把他借调到北京挂职，以后想办法留在北京发展。”
虽然不再是儿女亲家，但是朱逢时朱部长为了儿子的事，主动回到中都，王部长很感激道：“朱老弟，虽然我们如今不是亲家，但是你这样牵挂着孩子，把振飞当自己亲儿子看，我很是感动，只是这孩子，很是固执，咱们给他铺的路，不一定是他喜欢的路，我想还是等孩子好点，征求征求孩子的意见，听听他的想法。”
当年她给孩子安排的婚姻，铺就的前程，儿子幸福了吗？儿子快乐了吗？
这血的教训，让她终于醒悟，孩子的事情还是让孩子自己做主吧。
“也好，听听孩子的意思，他如果有想离开基层的想法，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来帮忙。”
有除夕在身边，督促着老爷子，老爷子还多少吃几口东西。
可除夕说去中都看振飞了，这去了几天了，一个电话也没打回来，两个老爷子哪吃得下饭，心急如焚等着振飞的消息。
王老爷子实在等不下去，一天几个电话打给除夕，这丫头说去中都两天后就回来接他的，从不食言的她，难道把这事给忘了？
除夕还没想好怎么向外公开口解释这个事情，一看到王老爷子的电话，她只有先挂断了。
不接电话？王老爷子顿时感觉不妙，他立马拨通了女儿王雅琴的电话，对着电话那边大声道：“雅琴，你迅速派司机来，把我接回中都，我要亲自看看，我外孙到底怎么样。”
事到如今，想瞒是瞒不下去了，王部长也只好道：“爸，孩子没什么大碍，你想来看他，我现在让司机小吴去接你，不过，振飞爷爷身体不太好，经不起折腾，小吴司机接你的时候，你告诉他，你要回一趟平南家里，暂时别告诉他，你来中都的事，振飞的事情，等你来见了之后，咱们再商量。”
女儿在电话中也不说外孙怎么样了，只说让他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它呢，先去看看，眼见为实，看外孙到底什么情况，他才会真正放心。
小吴师傅从中都赶往小年庄，接着王老爷子，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中都医院。
王老爷子到了医院，来不及给女儿女婿说句话，直奔外孙的病房。
王老爷子冲进病房时，鞋跟在水磨石地上磕出急促的响声，消毒水的气味像冰锥子扎进鼻腔，他一眼就看见病床上缠着纱布的外孙，左半边脸被白色绷带裹得严实，只露出右眼，那只眼睛红通通的，正望着天花板发呆。
“振飞！”他喉咙里像卡着团烧红的炭，喊出的名字都带着焦糊味。
外孙闻声转过头，右眼眨了眨，刚要说话，王老爷子已经扑到床边。他枯瘦的手抖得厉害，想碰孙子的脸又猛地缩回来，指节攥得发白。
上病房楼时，小吴司机才低声告诉他振飞左眼失明的事，他看见孙子那只完好的眼睛里，一滴泪慢慢滚进鬓角。
就是这滴泪，让王老爷子再也撑不住了，他当过兵、扛过枪，在省委副书记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从没在人前掉过泪。
可此刻，他看着孙子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像看见一道裂开的山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浑浊的老泪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砸在外孙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傻孩子……”他想说什么，却被哭声堵在胸口，只能一遍遍地摩挲着外孙缠着纱布的额头，那双手曾签下过无数文件，此刻却抖得连最简单的抚摸都做不稳。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把他花白的头发染成了银白色，也照亮了他满脸纵横的泪，像沟壑里突然涨起的春水。
看到一直坚强的外公，老泪纵横，躺在病床上的振飞安慰道：“外公，我这不好好的吗？胳膊还在，腿还在，人还在，只不过是伤了一只眼睛，那另外一只眼睛，不是好好的吗？脸上这疤，不更显我男子汉的气质？”
除夕忙从包里取出一个墨镜，戴在振飞的脸上，又把他扶起来，“外公，你看，这戴个墨镜，什么都看不出来了，这把左眼遮住了，把左脸的疤也遮了一大半？这不是更帅吗？”
“好了好了，外公，都是我的错，我向你认错。”
经过这场事故，除夕尽心尽力的照顾振飞，老天会不会可怜这两个孩子，让他们再续前缘？
哎，这一切都是命啊，外孙已然这样了，再伤心，又能怎么样？
只是有除夕在，他看起来气色很好，精神状态也很好，似乎也从这失去左眼的伤痛中走了出来。
这是王老爷子最值得欣慰的地方！
王老爷子被司机小吴接走了，他说是回平南的家里看看。
这明明在说谎话，平日里他从不说回平南家看看，这振飞出事了，住院了，他倒要回平南的家看看。
肯定是孙子振飞情况不妙，一家人都瞒着他老头子。
孙子到底怎么样了？他独自一人在这等消息，再也等不下去了，他打通了儿子的电话。
儿子兴华是不会骗他的。
父亲的电话，儿子不能不接，他如何给父亲解释这边的情况？郝兴华难住了。
是公公打过来的电话，王部长看着丈夫为难，接过丈夫手中的电话，道：“爸，你放心，振飞没什么大碍，再过几天就出院了，你等着啊，过几天我带着你孙子，我们一起回去看你。”
过几天就回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过几天是几天呀？
一周后，振飞出院了。
爷爷的陪护医生已经不止一次打电话给父亲，说老爷子这几天情况很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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