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的。”荒婪反应极快地起身扶住我：“婉月既然在为师娘做事，大概也不是蛊奴，是傀儡吧。”
他还真说对了。
“婉月体内是隗蛊，婉月就是桑枝的傀儡，我和桑枝见面就是婉月引我去的，婉月不是蛊奴的事，玄清师父并不知道。”
“小姐”这个时候，婉月突然机械地开口提醒我：“用药。”
这这个时候，还当着他们俩的面叫我用药，药非喝不可吗……？
“这药……”我看向桌上那碗尚未凉透的药液，又把求助地目光飘向花清流。
花清流端起碗，轻轻晃了晃，忽然发现碗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他小心地将药液倒出一部分，露出碗底几片奇特的叶子。
“这是……通心叶？”
“通心叶是什么？”我往他的身边凑了凑，想再看清楚一点。
荒婪一副不理解的模样，但还是解释道：“清热解毒的普通草药罢了，怎会在这种时候叫你服用此药？”
作为一生感性的国人，我有个想法，于是直接提了出来：“有没有可能……桑枝是要我们看清什么？”
就在这时，婉月忽然又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却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谷主归来，已非故人。蝶舞之时，真伪自分。”
说完这话，婉月身体一软，竟然晕了过去，还好光看眼疾手快，接住了她。面对这么诡异的状况，我哪儿还坐的住啊，也站了起来，和荒婪一起扶着婉月。
“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人回答我，恐怕也没办法回答。
花清流盯着我的眼睛，像是通过了深思熟虑才说出来：“此事，我们……需见过师娘，再做分析。”
他看得我后背发麻，我难以受用地别过头去，发现荒婪竟然也这样看着我。
我满脸都写着拒绝：“你们别这么看我，桑枝没发话我可不敢带你们去。”
“小姐，公子，少主，见主人。”
婉月冷不丁地睁开眼睛，又支棱了起来，吓我一大跳，往后弹跳了好几步，花清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我这一退，刚好撞进他的怀里。
我撞进花清流怀里的瞬间，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面而来。他扶住我的肩膀，力道稳健，声音里却还带着那点令人恼火的笑意。
“瞧，师娘这不就发话了吗？”
我手忙脚乱地站直，在荒婪异样的目光中，没好气地瞪了花清流一眼。转头看向婉月，她已全然站起身，除了脸色过分苍白，行动与常人无异，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空洞得让人心头发寒。
玄清过了中午就回了药王谷，刚回来就忙着给荒婪诊脉，给花清流，给我诊脉，又是开方子又是针灸的，一边忙里忙外，一边啰啰嗦嗦：没一个让老夫省心的。
要不是知道阁楼的秘密和桑枝的暗示，看玄清这样，完全就是个操心孩子的老父亲。我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我们是不是哪里误会他了。
本来想着是不是等夜深人静再去见桑枝更稳妥，但转念一想，青天白日反而更不容易惹人怀疑。正好玄清给我们调整完药方后喝酒去了，趁他微醺，我们赶紧动身去了桑枝的住处。
我们走到桑枝木屋外的小山坡上，远远看见她正在菜地里忙活，篮子里已经装了不少刚摘的菜。她明明背对着我们，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开口：
“既然来了，还不过来帮老娘的忙？”
我们三人这才回过神，赶紧快步走过去，提篮子的提篮子，挑水桶的挑水桶。我左右看看，没找到什么能插手的，正想去接花清流手里的菜篮，桑枝却一把拉住我的手，牵着我往栅栏院里走，边走边说：“粗活，重活有这俩臭小子做就行了，你忙个什么劲儿。”
既然这样……那好吧。
我们跟着桑枝走进木屋。屋内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生活的痕迹，墙角堆着几捆晒干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苦香。
“坐吧，”她指了指那张略显陈旧的木桌，自己先拉开椅子坐下。
我犹豫着在她对面坐下，花清流和荒婪则站在我身后，像两尊门神。桑枝的目光在我们三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
“没想到小寒姑娘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是回来了。”
“姥姥，对不起！”我才坐下没几秒就如坐针毡，猛地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笔直：“我和您见面的事……实在是瞒不住了……”
“姥姥我看起来像是在怪你吗？”桑枝似乎对我这副高度戒备的模样不太满意，指尖在桌面上“哒哒”敲着：“紧张什么？”
“对、对不起……”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又道了一遍歉。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我原本是听了旧人之言，想让你置身事外，才出此下策，用傀儡蛊相胁，隐瞒我们见过的事。可如今你既然又回到药王谷，也就没必要再瞒着这两个混小子了。”说到后面，桑枝语气忽然低沉下来，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感慨：“这就是该死的命数啊……无论前人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分毫……”话音落下，她意味深长的目光越过我，落在我身后的两人身上。
我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去，那两人的神情都极不自然，目光躲闪，像被戳中了什么心事。
花清流率先甩掉脸上的不自在，开口道：“师娘……当年您离家出走，原来这些年一直在这里生活？为什么不肯回药王谷与师父团聚？”
“师父？他这些年做的伤天害理之事，怕是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吧，回去？”桑枝冷冷一笑：“狗都不回去。”
啥？
玄清……这些年伤天害理？我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除了与黎浔勾结陷害婪音府之外，我实在想不出玄清还做过什么恶事，值得桑枝用上“数不清”这三个字。
显然荒婪和花清流也和我一样错愕，荒婪疑惑地问：“师娘何出此言？”
在宋府灭门案发生之前，我一直觉得玄清顶多就是个贪酒爱财的老头子。可现在想来，如果他陷害婪音府是真的，那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多半早有预谋。一个人的恶念，又怎会是一朝一夕之间突然生出的？
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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