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森林，比来时多了一股说不清的阴冷。
月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的影子在地上扭曲蠕动。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漫长了数倍。
云飞扬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宋雨馨的肩上，每走一步，脑袋里都像是被一柄重锤反复敲击。
那些涌入脑海的画面和意念，此刻化作了无数尖锐的碎片，搅得他不得安宁。
“还能走吗？”宋雨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
她能感觉到云飞扬身体的轻微颤抖。
“没事……”云飞扬的声音沙哑，他努力睁开眼睛，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晃动，“方向没错。”
薛宇走在最前面，将手电筒的光束扫向前方和两侧的黑暗。
他不再有之前的轻松与调侃，握着探险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股源自巨龙投影的威压虽然消失了，但它的余波却好像唤醒了森林里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周围太静了。
连虫鸣和夜鸟的叫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不对劲。”薛宇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怎么了？”宋雨馨立刻警惕起来。
“有声音，很轻。”薛宇没有回头，他的身体紧绷，“在我们后面，跟着我们。”
宋雨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扶着云飞扬，也停了下来。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像是无数双无形的眼睛，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凝视着他们。
云飞扬撑着宋雨馨的肩膀，勉强站直了身体。
他剧痛的脑袋里，那些破碎的画面中，闪过一些黑色的、扭曲的影子，在荒野的边缘地带游荡。
“不是活物……”他断断续续地开口，“是……能量的残留，被刚才的波动吸引过来的。”
话音刚落，他们右侧的灌木丛里，一个黑影猛地窜出，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小心！”薛宇大吼一声，挥舞探险杖砸了过去。
杖头砸了个空，那黑影已经消失在另一侧的阴影里。
它没有实体，更像是一团凝聚的黑暗。
紧接着，更多的黑影从林间的阴暗角落浮现，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拉长，时而收缩，无声无息地朝着三人包围过来。
“这些是什么鬼东西！”薛宇背靠着宋雨馨，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不断逼近的黑影。
手电筒的光照在它们身上，似乎被吸收了进去，让它们显得更加漆黑。
宋雨馨将云飞扬护在身后，从腰间抽出一把探险匕首，表情凝重。
“它们好像怕光，但又没有那么怕。”
确实，黑影们在光束的边缘徘徊，却并未退去，反而越聚越多，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云飞扬的头痛欲裂，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他明白，这些东西是那股磅礴力量的副产品，是这片土地上沉淀了千百年的负面能量体，被石碑的激活惊扰了。
一个黑影猛地加速，朝薛宇的侧后方扑去。
薛宇反应极快，转身一杖扫过，却感觉像是打在了空气里。
而那个黑影，却从杖下一穿而过，几乎贴到了他的后背。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透体而入。
“啊！”薛宇痛叫一声，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被抽走。
“薛宇！”宋雨馨急忙冲过去，用匕首刺向那个黑影。
匕首同样穿透而过，但上面附带的一点微光让黑影扭曲了一下，不甘地退开。
可更多的黑影抓住了这个机会，一拥而上。
情况万分危急。
云飞扬看着同伴陷入险境，焦急万分。
他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连站立都困难，更别提战斗。
那股无力感和被抽空精神的痛楚，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那个古老、清晰的音节，再一次回响起来。
“非其时，勿扰其梦。”
警告的意念伴随着音节。
钥匙……
这不只是接近巨龙的钥匙！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形。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张开干裂的嘴唇，模仿着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将那个古老的音节，低沉而清晰地吐了出来。
那是一个无法用任何已知语言形容的发音，它不像是通过声带振动发出，更像是直接源于精神层面的共鸣。
音节出口的瞬间，空气中荡开一圈无形的波纹。
所有扑上来的黑影，像是被滚油烫到的雪花，瞬间发出了无声的尖啸。
它们剧烈地扭曲、沸腾，然后一个个溃散开来，重新化作稀薄的黑雾，融入了周围的黑暗。
刚刚还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顷刻间土崩瓦解。
那股刺骨的寒意消失了。
森林里的虫鸣声，一点点地，重新响了起来。
薛宇捂着被袭击的后背，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写满了后怕与惊愕。
“刚……刚才那是什么？”
宋雨馨也呆住了，她回头看着云飞扬，只见他吐出那个音节后，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彻底软倒下去。
“飞扬！”
她连忙抱住他，让他不至于摔在地上。
云飞扬已经昏了过去，但他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脸上痛苦的表情也舒缓了不少。
薛宇凑过来，探了探云飞扬的鼻息，松了口气。
“总算没事了。刚才那声音……是你发出来的？”他后半句是对着宋雨馨问的，但又觉得不对。
宋雨馨摇了摇头，她的视线落在云飞扬苍白的脸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是飞扬。是石碑教给他的那个声音。”
两人沉默了。
他们终于对那块石碑传递的信息，有了一点切身的体会。
那不仅仅是地图和警告，更是一种力量的传承。
一个音节，就能喝退如此诡异的怪物。
那沉睡中的巨龙，又该拥有何等恐怖的威能？
“我们必须马上带他回营地。”宋雨馨冷静下来，迅速做出判断。
薛宇点了点头，他背起昏迷的云飞扬，一步步走得沉稳。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东西敢于靠近。
那个古老音节的余威，似乎还萦绕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回到营地，篝火依然在静静燃烧。
橘红色的火光照在他们疲惫的脸上，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温暖与安全感。
他们将云飞扬安顿在帐篷里，宋雨馨仔细为他检查了身体，除了极度虚弱外，并无大碍。
薛宇坐在火堆旁，擦拭着自己的探险杖，一言不发。
今晚的经历，彻底颠覆了他对这次探险的认知。
这不再是一场寻找传说的浪漫旅行，而是一次随时可能丧命的真正考验。
宋雨馨从帐篷里出来，坐在他对面，火光在她的眸子里跳动。
“我们，或许太小看这个世界了。”她轻声开口。
薛宇抬头，苦笑了一下。
“是啊，我们以为自己是勇者，结果在那东西面前，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
他顿了顿，又望向云飞扬所在的帐篷。
“不过，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
至少，他们现在握住了一把钥匙。
一把既能开启通路，也能保护自己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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