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外，风声猎猎。
光幕警戒线依旧高悬，映得废墟中如白昼般清晰。维稳组的成员们已经在外围布下第二道封锁，而林溦和清水诗织正站在最内层，神情凝重。
一道银白的身影从天而降，轻盈却不容忽视。
“莫组长！”
两人立刻上前行礼。
来者正是维稳组组长，莫如玉。
她的目光在光幕上掠过一眼，仿佛已然看透一切。
“简报。”
“检测到高频意识波动，持续不足三十秒，但强度远超常规上限，我们立刻反应，但赶到时那道意识波动已经彻底消失。”林溦立刻答道。
“监控呢？”莫如玉语气平淡。
清水诗织摇头：“所有监控设备都没有拍到。但根据能量波动判断，极有可能有是通过其他方式，比如虚空药剂，进入了神庙。”清水诗织沉声道。
“虚空药剂……”莫如玉轻轻嗤笑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
她伸出一只手，指尖凌空一划，半空中顿时浮现出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意识涟漪”。
仿佛翻书般，一页页空间被撕开，一缕缕如雾般的意识残响在她手中重新勾连、重构。
“驻足……回头……跃入……”
意识痕迹流转成像，最终凝结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立于神庙门前，然后一步迈入。
身形模糊，看不清容貌、性别、甚至气息，只有一双眼，带着微不可查的坚定。
“看来确实有人进去了。”莫如玉语气不动。
“那、那是谁？”林溦忍不住问。
莫如玉没有回答，而是屈指一弹，那影像碎裂成光尘，重新归于虚无。
她转身望向神庙深处，目光漠然，如冷铁划过水面，波澜不惊。
“全部撤离。”她淡淡开口。
清水诗织一怔：“可对方现在……”
“你没听懂么？”莫如玉打断了她，语气不再温和，而是冷酷无情，“梦界门户已开，凡人之躯强闯其门者，九死无生。”
林溦皱眉：“那我们不该设法营救吗？哪怕只是试试——”
“救谁？”
莫如玉望向她，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一只即将被潮水吞没的水鸟。
“你连是谁进去都不知道，就妄想去梦界‘营救’？”
林溦咬唇，不敢说话。
莫如玉缓缓抬手，在虚空中一划，周围所有光幕、设备、封锁线统统熄灭。
她背手而立，语气低缓，却冰冷入骨：
“听好了，不管是谁，进去那一刻，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远处神庙中，风穿石柱，发出低鸣。
仿佛在为某个人，送行。
……
……
耳边的轰鸣声已经停止了，但韩逸却迟迟无法睁眼。
像是沉入水底，又像被什么软泥封住了整个身体，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连心跳也慢得可怕，像是在被拖向死亡的深处。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存在。
直到胸口深处，一股细微的“拉扯感”传来，仿佛有一根线——极细、极柔的线，从他灵魂的最底端轻轻牵动了一下。
韩逸猛地睁开了眼。
他大口喘气，像是刚从水里逃出来的溺水者，眼神迷离，神智游移不定，四周一片昏灰，仿佛是梦的底层沉渣。
他坐起身，呆愣片刻，摸了摸胸口，手掌下是湿润的——是冷汗，也是血。
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站起来，而是静静地坐在原地，像是迟迟没反应过来。
“我……还活着？”他低声问自己，声音几不可闻，语气里掺着一点茫然和不敢置信。
没有人回应他。
但韩逸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他微微抬起头，感知缓慢地扩散出去，像在空气中试探、搜寻。
——小山岭的气息，不见了。
不是模糊，不是削弱，而是彻底……消失。
他的神情从迷惘转为错愕，眉头紧皱，眼神变得急切。
“小山岭？”他试着在意识中呼唤。
空无一物。
他的目光骤然转向另一个方向，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
“妙铃？”
一阵沉默后，才有一个声音缓缓从意识深处传来。
“……妾身在。”
妙铃的声音依旧温柔，却低沉得像是被夜色压住了尾音。
韩逸猛地起身，声音急促：“刚才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我的意识已经……为什么我还活着？！”
他一连串的问题像是脱缰，语速比平时更快了半拍，眼中却满是本能的不安。
“是那小家伙救了你。”妙铃终于开口了。
“小山岭……”韩逸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本能地不想听懂。
妙铃轻轻吸了口气，“它使用了弦外之戒，借戏伶偶和你交换了意识。”
这一句话落下，像是把整个世界敲碎。
韩逸浑身一震，嘴唇微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只有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小山岭根本不具备交换权限……更别说还有系统辖制，怎么可能允许它自主行动。
韩逸怔怔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
那种胸口空掉的感觉，突然像一柄锥子，从他心头狠狠刺下去。
不是山岭要替他死，而是系统，让它去死。
“系统……替我做了选择。”
他说，声音几乎咬着牙。
他垂下头，指尖用力握紧，骨节泛白，血从指缝慢慢渗出。
小龙蜥不知何时悄悄走到他身旁，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腿，发出一声闷闷的低鸣。
韩逸没有动。
他久久不语。
直到良久之后，他才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我太心急了。”他低声说。
妙铃摇头：“若非我执念太重，也不会让你陷入此局。”
“不是你的错。”韩逸缓缓摇头，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磨出来的，“归根到底，还是我不够强……”
妙铃沉默了一下，终究没有反驳。
她只是轻声道：“意识修行之道，越走越深，越要存天理，灭人欲。你现在所感所想，皆属人性，但终究也要……度过去。”
韩逸没有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雾色渐渐淡去，梦界的下一层缓缓展开，仿佛在等着他继续前行。
但他脚下那道影子，却比之前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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