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后，张麒麟从灶台上的汤罐里舀出热水，把碗筷洗干净。
天气这么冷，张麒麟可不舍得让糖糖细嫩的小手沾水。就算是热水，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也会凉的很快。
把洗好的碗筷归置好，张麒麟回头看见还乖乖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糖糖，心头蓦然一软。
这就是家吧……
不论自己做什么，都有人会陪在自己身边，等着自己。
“回去睡吧。”张麒麟走到糖糖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把糖糖头上本来就乱的头发揉的更乱了。
“哥哥！”糖糖嗔怪的看了张麒麟一眼，伸手捋了捋自己头上凌乱的长发。
爱美的小女孩还是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的。
虽然很想在把糖糖捋顺的头发揉乱。但张麒麟也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一次就算了，再来一次糖糖就真的要生气了。
张麒麟俯身，把糖糖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灶火一直没有灭，所以炕上还很暖和。糖糖躺在被窝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张麒麟。
张麒麟对上糖糖那亮晶晶的眼睛，准确的接收到了她的期待。有点好笑的把身上的外衣脱掉，张麒麟也钻进了被窝里。
下意识的伸手把糖糖捞进自己怀里，饱餐一顿的张麒麟懒懒的闭上眼，如同一只假寐的老虎。
他并不困。
之前昏睡了那么久，他的身体已经休息够了。
只是现在天色太晚，除了睡觉也没有其他事能做。
重新回到这个熟悉的温暖怀抱，糖糖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安心的微笑。小脸紧紧贴在张麒麟的胸口，伴着他稳健的心跳，糖糖陷入梦乡。
与哥哥分别的这些时间里，糖糖从来没有安稳的睡过。
每每睡到一半就会惊醒，一个人坐在床上睁着眼直到天色大亮。
原本选定的这一次回国的人不是她，只是她实在太想哥哥了，于是不顾哥哥安排去照顾她的人的反对，用哥哥教导自己的知识偷偷上了回国的渡轮。
在张麒麟和齐瞎瞎眼里，糖糖是天真不知事的孩子。可在外人眼里，糖糖却是不折不扣的小恶魔。
她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女孩子，在没有人保护的情况下偷渡回国，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可她还是平安的回来了，回来了不说还顺顺利利的找到了位于长白山深处的张家族地。
这一路上不是没有人对她动过心思。
在这乱世，最能看清人性。
糖糖长得好看，还是孤身一人，自然是那些拍花子的首选目标。
那些歌舞厅就乐意要这种长得好看年纪又小的女孩子，好好培养几年，就是一株能不断生钱的摇钱树。要是运气再好一些，被那些大人物看上，那可就真是泼天的富贵到我家。
这个时候，人不是人，而是一件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只等识货的人出一个好价钱。
只是那些打糖糖主意的人最后都被糖糖埋在了土里，成为了山野之中草木生长的肥料。
糖糖可是张家族长精心教养出来的小麒麟女，怎么可能栽在那些不入流的小瘪三手里？
所有敢把她当做猎物的，最后都变成了她的猎物。
在张麒麟怀里，糖糖总是格外的安稳，没一会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张麒麟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糖糖的后背，听着糖糖沉睡时平缓的呼吸，一股睡意上涌。
张麒麟也没有抵抗，就那样在糖糖的呼吸声中一同沉睡。
因为处于失忆状态，张麒麟最近一段时间很闲。每天的任务就是早上和糖糖对练，下午教糖糖文化课。
天文、地理、医药、商务、政治……
张家的教育就是这样，先什么都教，再看孩子的接受能力，探查孩子的天赋在哪一方面。
当然，张麒麟接受的教育和所有张家人都不一样。在学习阶段，张家对张麒麟的要求是全能，如果有任何一项落后，张麒麟都会被关禁闭，在禁室内不眠不休的学习，直到彻底掌握落后的那一项。
哪怕他的落后是相对自己的其他科目而言，哪怕他的落后在族内同龄的孩子中仍旧是断崖式的第一。
“圣婴，是神在人间的代行者，是不能有弱点的！”
看着正在认真拼凑机关零件的糖糖，张麒麟恍惚中想起了自己幼年时长老教授自己时对自己说的话。
那时候他正在复刻一个大型的墓室机关，不知道是哪一点出了问题，机关没能运行起来。
然后他就被负责教授他机关术的长老关进了禁闭室，长老要求他彻底把机关吃透才能出来。
当时长老便是那么和他说的。
在张家的教育之下，张麒麟的情绪很淡薄，淡薄到几乎没有。
可也只是几乎没有，而不是完全没有。
只是知道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在乎，所以一直把那浅薄的情绪压在自己心底没有表现出来。
那时候的我有没有觉得委屈？
张麒麟有点记不清了。
幼时的记忆在复苏的同时被他养育糖糖的画面覆盖。
曾经独身一人的孤冷在逐渐散去，只余下与糖糖相伴的欣暖。
“哥哥，我拼不好。”
糖糖拿着拼装好的器械走到张麒麟身边，指着已经具备形态的东西说道：“明明所有的零件都安装上了，可还是运行不起来。”
张麒麟回过神，从糖糖手里拿过器械，就外观上来说，糖糖没有拼错。
用右手搭在器械外壳上，张麒麟左手轻轻敲击外壳，用发丘指感受着内里的震动。
这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两分钟。
“糖糖，过来看。”张麒麟拿起桌上的工具拆开外壳，拆下许多零碎的零件，露出里面的几根丝线。
张麒麟指着其中一根丝线说：“这根弦绷太紧，把里面活动的零件卡住了。”
张麒麟说着，把那根弦稍微松了半圈，又把所有拆下来的零件安回去，把外壳安装好之后触发机关，机关立刻就运行了起来。
张麒麟把工具和器械一起放在桌上，指着运行中的机器说道：“看，这就好了。”
“哥哥好厉害！”糖糖一脸崇拜的看着张麒麟。
在糖糖眼里，张麒麟真的无所不能。各种复杂的机关他能信手拈来，混乱的列式他看一眼就能解答，视线扫过天空就能预测未来至少三天的天象……
张麒麟的厉害，真的已经完全超脱了人的范涛，是一种近乎于神的强大。
“糖糖也很厉害。”张麒麟一点也不谦虚的接受了糖糖的赞扬，并称赞了回去。
糖糖厉害，并不是张麒麟给糖糖的滤镜，而是事实。
刚才做的那个机关，是张家机关术的进阶学习内容，是专精机关术的张家人的学习内容。
就算在张家，这个机关也是有难度的。
糖糖第一次接触这个机关，就能拼接组装完成。要知道就是张家的长老，也不能说每一个都会组装这个机关。
糖糖第一次接触，就能拼接完成，唯一的错漏就是掌握不好力度把里面的丝弦绷紧了一些。
这种精密的机关就是如此，牵一而动全身。
“好了，你今天已经坐的够久了，出去走走吧。”张麒麟把糖糖手上的工具和零件收走，对糖糖想要继续的想法表示不赞同。
正是长身体的孩子，不能一直坐在桌前，那样对骨骼发育不好。
“哥哥陪我吗？”不能继续的糖糖也没有不满，从桌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问。
“嗯。”张麒麟点头，指着门外说：“去穿厚一点，哥哥带你堆雪人。”
这段时间，张麒麟恢复了不少记忆，其中就有他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带领下牵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堆雪人的画面。
只可惜那画面太过零碎，张麒麟没能抓住。
那是他恢复的所有记忆中，少有的轻快画面。没有重的几乎压弯他的脊梁的责任，没有喋喋不休恨铁不成钢的张家长老，没有让他无法喘息的训练。
只有单纯的快乐与游戏。
“那我要堆一个大大的雪人！”糖糖笑着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又比划了一个小，说：“再堆一个小的。大的是糖糖，小的是哥哥，以后糖糖保护哥哥，就像糖糖小的时候哥哥保护糖糖一样。”
“好。”张麒麟被糖糖童稚的话逗笑了。
至于糖糖所说的保护，张麒麟并没有放在心上。
张麒麟生来就是上位者，早就习惯了掌控一切。他当然知道糖糖说要保护自己是真心的，可比起别人的保护，他还是更乐意自己掌握主动权。
平静的日子没能过多久。
齐瞎瞎的到来将一切平静打破。
他来的时候长白山正处于雪季，飘飞的大雪覆盖大地，几分钟的时间就能掩埋行人的痕迹。
“糖糖，瞎瞎我回来了！”
齐瞎瞎还没进门，远远的就在屋外喊着。
伴着风雪的呼啸，在冰冷中透出一股子热情。
“哑巴？”哆哆嗦嗦的掀开门帘走进屋，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齐瞎瞎摘掉自己头上积满白雪的帽子，问了一句：“坐牢出来了？”
齐瞎瞎从青铜门出来的时候外面是深秋，花了点时间找到张家的族地，多亏了张麒麟在青铜门里的时候给他画过路线图，不然好不容易从青铜门出来的他就要折在张家族地里了。
张家的族地里空无一人，只有密布的机关和荒凉破败的房屋，齐瞎瞎一个人待不住，就又离开了。
他本来的计划就是要去南边，只是被一些意外打断了而已。
张麒麟一时半会出不来，他就干脆先走了一趟南边，张麒麟之前给他的资料也得送出去。
长白山刚下雪没多久的时候他回来过一趟，看张麒麟回来没有。结果却在族地看见了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糖糖。
“哑巴，你是不知道啊，我在族地看见糖糖的时候是有多震惊。”齐瞎瞎一点不见外的在张麒麟对面坐下，从炕桌上抓了一把瓜子磕着。
炕桌上有一座红泥小火炉，火炉口上架着铁丝网，网上有几个橘子正在烘烤。
橘子边上还有一个小碗，碗里装着两个冻梨，正借着小火炉的热量解冻。
“你这日子，过得可真是美滋滋。”齐瞎瞎把手上的瓜子嗑完，橘子也烤的差不多了，就要伸手去拿。
“啪！”一直没说话也没动作的张麒麟一巴掌拍开齐瞎瞎的手，淡漠道：“糖糖的。”
张麒麟对齐瞎瞎并没有什么印象，但他有眼睛，会看。
齐瞎瞎对自己的态度很自然，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对自己的熟悉，自己和齐瞎瞎之间应该关系匪浅。
脸上戴着墨镜，进屋也没有摘下来，应该是有眼疾。张麒麟估计自己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就是糖糖嘴里的齐瞎瞎。
“哑巴，从青铜门出来以后我的眼睛就见不得光亮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手上被拍了一巴掌的齐瞎瞎不在意的揉了揉手上被拍的部分，推了一下墨镜问。
“你进过青铜门？”张麒麟神色一肃，那冰冷的目光如同一把锋锐的利剑，直直刺向齐瞎瞎。
“？”齐瞎瞎疑惑，齐瞎瞎不解。
“哑巴，你什么情况？”齐瞎瞎蹦起来，站在炕前的空地上，指着张麒麟道：“当初你自己送我出的青铜门你都不记得了？！”
“外姓人，不可能活着走出青铜门！”张麒麟面色严肃的看着齐瞎瞎，明净的双眸中染上了杀意。
张家的责任就是守护青铜门，张麒麟作为张家的族长，不可能放任一个进过青铜门的外姓人在外界活跃。
洪武年间活跃于世的那位麒麟就用自身的切身经历告诉了后来者，张家的秘密得守好，暴露的后果就是制造一个强大的敌人，给自己的家族埋下隐患。
在张麒麟眼里，齐瞎瞎现在就是那个隐患。
是隐患，就要清理掉。
“我靠？哑巴你来真的？”齐瞎瞎凭借自己的本能避开了张麒麟突如其来的一刀。
以前被张麒麟打多了，都打出条件反射了。
室内空间小，齐瞎瞎的灵活度又不如张麒麟，很快身上就开始挂彩。
歪头的同时下蹲，避开张麒麟朝着他脑袋来的一刀，齐瞎瞎也被打出了真火，不打算继续躲了。
“锵——”
短兵交接的声音响起，张麒麟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齐瞎瞎手里用来抵挡黑金古刀的那一把短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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