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在深邃的海洋深处，寂静无声的环境中，默无力的眼皮缓缓睁开，伴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他的嘴角溢出一抹鲜红的血迹，仿佛是深海中一朵绽放的玫瑰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
大静谧到来了！
默与水月目睹了最后的骑士的陨落，目睹了海神的苏醒，目睹了大静谧的到来。
为了解决这一危机，默决定去杀死海神。
为了保证水月的安全，他将水月放在了岸边，让刚刚赶到的郁金香干员带他回本舰，凯尔希会安排好一切的。
“放心好了。”他轻轻抚过水月的头顶，声音温和如春风，轻声细语道：“你回去，从1数到1000，我就回来了。”
“等一下，博士。”
默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拉住了，水月那平时十分开朗，现在却多了几分担忧的声音响起：“可以不去吗？”
“不行的。”默半蹲下来，“直视”水月那双担忧都已经溢出来的粉色眸子，轻声说道：“我不去的话，就得是其他人去了，他们的生还率比我低得多。”
“那就让其他人去吧。”水月的回答毫不犹豫。
默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知道，水月从来不关心人类的命运。
他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说道：“那拉钩吧，我保证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水月知道，默决定了要去的话，是绝对不会改变想法的。
他只是……试着挣扎一下罢了。
无奈之下，他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不放心的说道：“拉钩，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哦。”
一大一小两个拇指相碰，一个注定不会被完成的契约定下来了。
默走向了深海。
在杀死不知道多少海嗣之后，伤痕累累的他拖着早已是极限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站在了伊莎玛拉面前。
他失败了……
明日方舟世界的纯人种身躯毕竟太过孱弱，对术式的适应性也差，他再怎么强化，也最多是无罪之界中半步传说的水平而已。
哪怕他拥有了【晓】，可以使用【晓】上带的技能和【领域】，也不过是最多传说的水平罢了。
再加上海嗣们的消耗，早已是强弩之末的默只是给伊莎玛拉添了一道致命伤而已。
【啊，输了……】
【夜歌……我……回不去了……】
【凯尔希，阿米娅……对不起，要害你们……伤心了。】
【水月……对不起……我食言了……】
默的思绪飘向了过去，那些快乐和悲伤的时刻交织在一起，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他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这个世界告别。
面对着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海嗣，这位在世间苟延残喘了数万年的老人，终于坦然地准备迎接死亡的到来。
只是，命运似乎不太想让他这么早死……
……
当默再次睁开眼皮，他感觉到自己被人背在了背上。
“唔……”经历了激战后，那遍体鳞伤的身躯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动弹。
“你醒了，博士？”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水月。
此时的默已经没有力气去回话了，他又昏迷了过去。
现在的水月情况也有些不好，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海嗣化了，也正因此，他才能从海嗣们的嘴边将默抢过来。
此时，他正用附肢拨开恐鱼，竭力保护着默不受伤害。
现如今，海神苏醒，巨浪滔天，将默丢在海中小岛上无异于断绝他的生路。
为了保证默能够幸存，水月背起默，朝着陆地游去。
一些恐鱼水月还算能够应付，可是当海嗣阻拦他去路，整个大群发出质问时，水月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一个身处集体的个体，怎么能够反抗集体的意志呢?
伊莎玛拉的信息素传递到了他脑中。
她希望，水月能够留下这个人类。
绝对不行。
博士一定要活着回到陆地上。
水月从不关心人类的命运，但是他关心默，知道默不会心甘情愿目睹人类灭亡。
所以他拒绝了海神，拒绝了大群，打算将默送回陆地。
在默昏迷的时候，他穿越同胞设下的封锁线，将默放在了海滩上，交给了郁金香干员。
他笑着让郁金香带博士先回去给同伴们报信，由他来拖延海嗣行进。
“那你呢？”
“因为我也是海嗣啊，它们会相信我的。”水月这么和郁金香干员说道。
谢天谢地，她相信了，带着他离开了。
水月终于得以全力以赴，为博士、罗德岛乃至整个人类争取到了宝贵的缓冲时间。
只见水月轻轻吐出一缕气息，随即调整了自己的信息素信号。
刹那间，海嗣们陷入了困惑，它们无法理解为何这位同族突然向整个群体散发出强烈的敌意。
混乱中，群体一致决定首先剔除这个威胁个体。
于是，海嗣们纷纷改变方向，向深海游去的水月发起冲击。
在那漫长的时光里，水月散发出的充满敌意的信息信号始终清晰地萦绕在群体的意识之中。
就像滴在白纸上的鲜血，迟迟无法消逝。
然而，最终，他还是悄然逝去。
水月的意识消散在了大海中。
再也维持不住人类的样貌。
身躯开始延展。
一具如同水母的海嗣躯体出现在水中。
脏器仍维持着生命的基本运作，但它们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一些恐鱼与海嗣被血腥味吸引过来，围着水月打转。
它们在等待同胞的彻底死亡，只有到那个时候，它们才会分食血肉，让同胞重回大群的循环。
水月渐渐沉入了水中。
或许是因为等待太过漫长，又或是受到了伊莎玛拉的呼唤，海嗣与恐鱼向着海面集结，不再执着于这一个体的生死。
只留下他一人继续沉沦。
在消耗完肌体中仅存的能量后，水月的核心脏器最终停止了跳动。
死亡悄然降临。
躯体开始萎缩，曾经舒展着的肢体在水压作用下被压成一团。
不断缩小，不断退行。
直到变成了-颗小小的细胞，在深海中顺着洋流漂荡。
......
他落到了一节枯菱的枝干上。
那是已逝的深海巨物，海嗣的先驱，“蔓延的枝条” 。
和水月一样，她的意识早就死去，只剩下这庞大的身躯出于本能不断生长着。
她已经不记得生机的意义，即使长出新的枝条，也仍是枯枝败叶。可正是这败朽的巨物，为无数海嗣提供了一口至关重要的食粮。
此时此刻，她仍在被万千幼嗣吃食。
一只幼嗣见到了水月的细胞，它摆动着尾鳍，想要吞下这颗同胞的馈赠。
然而在口器触碰到食物前，一节枯枝将水月层层包覆。
幼嗣很快就游走了，这里有太多食粮，太多选择，并没有必要与尊贵的逝者争夺养料。
至此，水月的旅程走到了终点。
……
在罗德岛医疗部，默全身包裹着绷带，缓缓地睁开了眼皮。
“你终于醒来了。”凯尔希坐在床边，正翻阅着一些重要文件。
“水月……呢？”
“他没回来。”
“外面……怎么……样了。”
凯尔希一边处理文件一边诉说这片大地上发生的种种变化。
随着伊莎玛拉彻底暴走，大静谧先是吞没了所有海岸线，而后声响在泰拉彻底消失，海嗣与恐鱼开始成群结队向着陆地行进，阿戈尔被困在海中查无音讯，各国军队成建制地瓦解，整个泰拉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卡西米尔大骑士团与莱塔尼亚金律法卫的联合方阵都没能在海嗣浪潮中撑过一天。皇帝的利刃以生命为代价造就的国度防线确实为人类争取了许多时间，但也只是争取到时间让人类溃退。几个月后，当海嗣适应国度的特质并穿过这道邪异屏障，人类兀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能够仰赖的武器了。哥伦比亚的新尖技术与萨米的古老法术试图开辟更多的撤退路线，而大炎则与各国的残余军队共筑了人类最后一道屏障。军人们戮力同心，怀着必死的决心立于城塞。每多守一天，便能多救万人。直到旌旗落地，最后一位死战不退的大炎天师望着远去的平民队伍，在短暂却接近永恒的悲哀中迎接死亡。
“有……什么……计划吗？”默问道。
“我打算回收几项远古人类科技，建造一座能够让人类延续下去的城市。”
凯尔希回答道，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
默顿了一下，而后粗暴的撕开了自己身上那些妨碍行动的绷带，起身下床，推开了凯尔希伸出来想扶住他的手，披上外套，拄着【晓】，步履蹒跚的向罗德岛最深处走去。
“跟我来。”他说道。
在罗德岛最深处，他轻轻碰了一下墙面，划了几下，一道白光将他和跟他过来的凯尔希传送到了一片璀璨的星空之中。
“这里是……”凯尔希喃喃道。
一段文字缓缓浮现在她眼前。
“这里是由信息构成的微宇宙，也是源石的前身。”
“在我的那个时代，曾经的人类文明也面临被海嗣一样的生物灭亡的危险。”
“于是，我们编写了一个计划。”
“其名为【星座计划】。”
“我们打算将所有科技转化为信息，编织出了一个宇宙。”
“就是你面前的这个。”
“你所看到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一项科技。”
“对于曾经的人类文明来说，都是过时的东西了，但对泰拉来说还很先进。”
“现在，用它们，去制造最后的城市吧。”
……
现在是.上午八点整，天空一片昏暗，暴雨不住地敲打着地面，但人们似乎并不在意这来自上天的怒意，只是机械地、麻木地向前走着。与生存的希望和死亡的恐惧相比，在雨中行走确实算不上一种受难。他们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幸运得多。当流散在荒野的人类同胞惨遭海嗣屠戮时，他们马上就要进入一座看上去固若金汤的城市了。
凯尔希很少会显露情绪，但如今的她站在高墙上望向绵延至地平线的难民队伍时，紧锁的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过。
在【星座计划】的帮助下，人类最后的城市建成了。
这些科技，这些连结，这些对于非熵本质的应用，每一项都能拿出来大书特书。它们本是人类打破桎梏的希望，如今却成了人类画地为牢自我囚禁的笔墨。
“怎么了？”不知何时，默走到了她的身边，问道：“因为要关门了，所以不高兴？”
“阿米娅又哭了。”凯尔希叹了口气，答非所问。
这座城市无法容纳下所有幸存者。
这意味着，当城市里人满为患的时候，她要关闭大门。
这意味着，有相当一部分人类，将直面隐藏在希望背后的绝望。而那些侥幸存活的人们，也只能目睹并接受悲剧的发生。这一决定不能因善良、慈悲，或是热忱就有所宽延，阿米娅已经为这件事哭泣过很多次了，她必须成为那个狠下心来做决定的人，也必定要应对这件事情发生后城市内部可能会出现的动乱。
只因她是罗德岛的最高负责人。
凯尔希知道，这实在是太过残忍，但即使是她，面对这地狱也没有哪怕一种解决手段。如果整件事能够牺牲小我成就大我，那凯尔希并不介意舍弃自己近乎永恒的生命。
可是，以牺牲大我来换取族群存活的飘渺希望呢?
“......无论是研讨理论还是付诸现实，你都已经竭尽全力了。”
“而且，我已经安排好了，阿米娅还小，你又是罗德岛的最高负责人，这千古骂名，我来担就好。”
默轻声安慰她道。
这些天，默通过自己当初执掌前文明的经验，帮助凯尔希推进了最后的城市的建造。
同时，他也暗中使用政治手段让最后的城市的掌控权始终掌握在罗德岛手里。
在这期间，他那铁一般的政治手腕，让所有人明白了，他当年为什么被称为【不可一世的暴君和独裁者】了。
凯尔希瞥了默一眼，说道：“你不是过来和我说这些的吧。”
“我是来告别的。”
“非去不可吗？”
“凯尔希……我的时间不多了。”
“那……一路顺风。”
“嗯。”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博士了。
……
多年以后，在除了海嗣以外，没有任何生灵的泰拉之上，
“蔓延的枝条”枯败的枝干上，
长出了深蓝色的叶。
枯败的枝干下，坐了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人。
结局：静谧时代，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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