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房间内。
一封用羊皮纸写下的家书在桌上摊开。
【儿子崇隆：
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应该已经追随着你爸的步伐，离开人世了。
我这一生磕磕绊绊，做过许多错误的决定，后悔生下这么多孩子是其一，后悔没好好疼你是其二。
奈何妈只有一颗心，怎么分也无法完全平分成六份。
妈总想着，老大年龄最大也最沉稳，最懂妈的心思，老六算是妈老来得子，与你们又相差了些岁数，妈得多看着点，多照顾着点。
而你和老四最为懂事，从小到大不争不抢，读书虽让我头疼，找工作甚至找媳妇却都不用我和你爸操心，久而久之，竟将你们遗忘到了脑后。
妈没想到，那个我最没放在心上的老三，却从不计较我的偏心，让我在离开人世前，还能感受到儿子的关爱，让我不至于老无所依，孤独死在这个只剩我一个人生活的空房子里。
崇隆，妈总是在后悔。
后悔真心错付，没有让你感受到多少的母爱。
可是妈也知道一年过一年，时间不会因为妈的后悔而时光倒流，妈只愿在辞世后，你不要像妈一样，被兄弟姐妹所绊，好好去爱小芬和小薇，她们才是会真心陪伴在你身侧的人。
妈除了留给你的这封信，还给你留了两张银行卡，一并放于信封内，由淑然亲手交给你。
一张里头存了两百万，密码是你的生日，它留给你和小芬，另一张里也有一百万，密码是小薇的生日，给小薇留作嫁妆。
我最放不下的人，就是我唯一的小孙女。
虽说隔了辈份，但她多多少少随了我，性子急躁，眼里容不得沙子，却又没什么脑子，总是分辨不清真心，我怕她浑浑噩噩一辈子遇不到良人，也怕她空有满腔热忱但一片真心喂了狗。
我自知时日无多，夜夜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又觉蒋家那小子不错，虽有时口不对心，但真话可藏，情意难藏，如若小薇与他两情相悦，谨记勿棒打了鸳鸯。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小薇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惟愿老天爷保佑，如此，我便死而无憾。
崇隆。
妈的这封信就写到这里，多言只会平添思念。
万望珍重。】
郁薇颤着指尖把信放下。
千言万语，却不及眼前湿濡一片。
她不知道奶奶的后半辈子都在后悔中度过。
也不知道奶奶去世前的愿望，就是她能够找到真心以待的人。
郁薇屈起双腿，搭在椅子边缘，怔怔看着那两张银行卡。
有什么用？
这些钱又换不回奶奶。
*
夜晚的寒风呼呼刮着。
久未修葺的落地窗被撞得砰砰作响。
昏暗的一楼客厅，只有老旧电视映照出来的微光，听不见半点声响。
沙发上的少女窝在角落里，注意力却没有放在电视上。
而是双眼空洞，沉默走神。
二楼最靠近楼梯口的房间里，传出男人的低声啜泣。
不知怎的，郁薇忽然跟着鼻头一酸。
她其实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是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像是有人从她的心口活生生挖下一块肉，难受非常。
弯月在云端露出半张脸，月光怜爱般洒进落地窗，温柔抚摸在她的发顶。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啜泣声慢慢停了下来。
一道黑影遮住了那层柔光。
郁薇却全然不知。
也没有听到空荡客厅内响起的那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
直到额头传来一阵钝痛。
郁薇双瞳瞬间聚焦，却痛得眼前模糊一片，她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擦掉眼角溢出来的生理泪水。
等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明，面前的身影也开始清晰起来。
蒋朝不怕冷似的，只穿了件短袖和家居裤，就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
“心情不好？”他轻声问。
郁薇嘴角往下撇了撇，又往沙发角落挪了挪屁股，低头看着她空出来的位置。
意思很明显：
「请坐。」
蒋朝贴着她坐下。
少年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布料，让她冰凉的指尖稍有回温。
“蒋朝。”
郁薇踢掉棉拖鞋，下巴埋在膝盖里，声音很轻：“爸爸在哭。”
蒋朝沉默了两秒，盘起双腿，像哄小孩似的：“因为爸爸很爱奶奶。”
似乎是因为夜色深了，郁薇的脑袋有些宕机了，她歪过头，懵懵看着蒋朝的侧脸。
蒋朝抬手揉揉她的发顶，“因为更爱的人，才从来不计较所爱之人是不是偏了心。”
郁薇一把拉下他的手，“可是爸爸哭了。”
蒋朝感受到指尖的凉意，眉头一皱。
他反手拉住女孩的手，埋怨的话堵在喉咙口，还是舍不得说她一分一毫。
“爸爸是开心的哭。”蒋朝两手握住她的手背，慢慢摩挲着，“他对奶奶的爱原来被奶奶看到了，他的付出没有付诸东流，所以才好好把之前的压力释放出来。”
“哪怕这个答案迟到了，也是能让他感受到幸福的答案。”
郁薇眨了眨眼。
刚刚被挖掉的那块肉好像又一点点回来了。
冰冷的血液在慢慢回温，连结着每一寸地方，让她不太清醒的脑袋也跟着活络过来。
“所以就算答案迟了，也没关系。”
“没关系。”蒋朝轻声道，“只要那个人值得，等多久都没关系。”
说完，他抬起头。
郁薇指尖微颤，连带着心脏也跳动了两下。
黑暗里，蒋朝直勾勾看着她。
好像这句话不是在说郁崇隆，而是在说他自己。
而等待的那个人，也不是她奶奶，而是她。
郁薇咽了咽口水，哪怕两人已经相处了十几年，她还是会因为面对着这张脸而呼吸紊乱，心跳加速。
而且，最近好像有呈九十度上升的趋势。
她偏开视线，想把那只被包住的手抽出来，却被蒋朝抓得更紧。
而后反手往他那边一拉。
郁薇惊呼一声，身子往前一歪，她狼狈抬头，猝不及防对上蒋朝的视线。
还有那一直皱着，从未舒展开来的眉头。
“你的手怎么那么冰？”蒋朝沉着声，“你穿得太少了。”
郁薇：？
所有不好的情绪因为这句埋怨的话一扫而空。
不是因为这是一句关心的话。
也不是因为面对蒋朝这张脸而控制不好自己的心跳。
而是因为蒋朝居然睁眼说瞎话！
她低头看了眼身上超厚加绒毛线全套睡衣，又看了眼蒋朝身上超绝薄款短t，那一点点残存的感性也没有了。
“蒋朝，你要不要先看看我穿的是什么？”
她骄傲介绍：“这是厚到半夜都会被热醒的加绒睡衣，我整个身体，除了手跟脚——”
话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郁薇压着嗓子的低呼。
“——啊！！”
郁薇所有的话都被蒋朝的动作塞进肚子里。
她两手枕在沙发扶手上，眼睁睁看着蒋朝拉住自己冰凉的双脚。
随后，二话不说就掀起了那件黑色短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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