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寒意如往常一样紧紧地裹着谭家的小院。谭柠穿着她娘改小了的棉袄，棉袄虽旧，却被缝补得极为细密，针脚间满是母亲的爱。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搬了出来，为即将开始的扫尘腾出空间。谭阿爹站在桌子上，手中的扫帚高高举起，轻轻一挥，房梁上的灰尘与蜘蛛网便如雪般纷纷飘落。谭柠和谭阿娘则在屋外，认真地清洗着锅碗瓢盆，清洗完后一一沥干。
午后，屋子里的灰尘渐渐沉淀，碗上的水珠也已消失不见。谭阿爹提议一家人去后山碰碰运气找找冬笋。谭阿娘麻利地背上背篓，谭阿爹握紧短刀，谭柠像个欢快的小雀儿般跟在后面，一蹦一跳地走着。一路上，背阴之处仍有未化的积雪，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而向阳之地，积雪消融，露出了斑驳的黄土地。
谭二爹带着众人来到一片竹林。竹林里的雪并不深厚，脚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谭柠看着这茫茫雪地，不禁犯起愁来：“这雪都盖住了，哪能看到冬笋呀？要不我把雪扒开吧。”谭阿爹赶忙制止：“你这傻孩子，手不要啦？会冻伤的。”谭柠晃了晃手中的手套，笑着说：“爹，我戴手套了，我来试试。”她蹲下身子，扒开了好几处雪，却连冬笋的影子都没瞧见。谭阿爹无奈地叹了口气：“可能没下雪之前就被人挖走了，咱来晚喽。”
正当一家人准备打道回府时，谭柠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地上一串小巧的脚印喊道：“爹、娘，快看，这是不是兔子的脚印？”谭阿爹和谭阿娘凑近一瞧，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谭阿爹兴奋地说：“对呀，咱来的时候还没有呢，这兔子肯定刚跑过去不久，就在附近，快找找！”
夕阳的余晖洒在雪地上，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谭柠跟着爹娘在竹林里仔细搜寻着兔子的踪迹。他们绕了大半圈，却始终没有找到兔洞。谭柠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爹、娘，我走不动了，歇会儿再找吧。”谭阿爹着急地说：“柠儿，天马上就黑了，再找不着咱就得回去了。”谭柠只好站起身来，掸了掸屁股上的雪。谭阿爹伸手拉了她一把，谭柠借力起身，跺了跺脚。
突然，谭柠一个踉跄朝一边倒去。谭阿爹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谭阿娘急忙上前询问：“柠柠，怎么了？是不是冻着了？要不咱回去吧。”谭柠摇了摇头：“不是，娘，我刚好像踩到个洞。”谭阿爹一听，赶忙上前拨开积雪，一个洞穴出现在眼前。谭阿爹肯定地说：“这绝对是兔洞！”
一家人立刻围绕着这个洞仔细探寻起来。狡兔三窟，他们不敢有丝毫大意。经过一番仔细查找，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兔子一家的藏身之所。兔爸爸警觉地竖着耳朵，兔妈妈紧紧地护着五个兔宝宝。谭柠高兴得拍手叫好：“太好了，有肉吃了！”
谭柠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一圈被踩薄的雪，笋尖儿像一个个小脑袋悄悄探了出来。她兴奋地扯着阿爹的衣角，问道：“阿爹，这应该是冬笋吧？”谭阿爹笑着点点头：“扒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谭柠蹲下身子，小手轻轻拨开积雪，随着雪的滑落，一节白白胖胖的冬笋展露无遗。她开心地蹦起来：“果然是嘞！”
谭阿娘看着这场景，脸上满是笑意：“今天收获真多。”谭阿爹直起腰，目光温柔地看向谭柠：“嗯，自从柠儿笑了后，咱这日子越来越好了。”说罢，他蹲下身子，熟练地开始挖笋，不一会儿，挖出来的笋约莫有三斤重。
回去的路上，谭柠紧紧抱着笋，仿佛抱着稀世珍宝，那笋尖上还带着些许未化的雪粒。谭阿爹稳稳地背着装兔子的竹篓，竹篓里的兔子偶尔动一动。谭阿娘则拿着短刀，刀刃在余晖下闪烁着微光。一家人迎着夕阳，脚步轻快，欢声笑语洒满了整个小路，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被这丰收的喜悦驱散。
回到家后，谭柠看着笼子里的兔子，眼珠一转，对谭阿娘说：“娘，咱们把小兔子吃了，大兔子留着，这样以后就一直有肉吃了，还能卖钱呢。”谭阿娘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可别乱说。咱今天吃一只，过年吃一只，给文霞送一只，其他的先养着。”谭柠乖巧地点点头：“行，娘。”
谭阿娘转身去烧水，谭阿爹则从偏房拿来竹笼，把兔子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谭柠找了几件破衣服，把兔子包起来，兴高采烈地往文霞家跑去。文霞打开门，看到谭柠手中的兔子，赶忙推辞：“这可使不得，你快拿回去自己吃。”谭柠笑着说：“霞姐，有福同享嘛。这兔子皮可别扔了，把上面的筋膜撕掉，让文婶子给你缝副手套，骑车可暖和了。”文霞这才笑着收下：“柠柠，你可真贴心。”谭柠摆摆手：“霞姐，天晚了，我先回去了。”
文霞娘正在屋内忙碌着，听到动静，抬起头来问道：“霞子，是谁呀？”话刚落音，文霞就走进了屋子。文霞娘看着她怀中抱着的破衣服，不禁有些疑惑：“你抱个破衣服干啥？”文霞笑了笑，将破衣服轻轻撩起，露出里面一只小兔子的脑袋，毛茸茸的耳朵还在微微颤动。文霞娘又惊又喜：“这是谁给的？”文霞回答道：“是谭柠给的。”
文霞娘微微点头，感慨地说：“这孩子，自从分家以后，小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好了，还这么不忘本。给你，你就好好收着吧，娘。”文霞小心地把兔子放在地上，兔子蜷缩在角落里，眼睛滴溜溜地转。文霞娘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兔子，又想起谭柠的话：“谭柠说用兔皮做的手套暖和。”文霞娘脸上露出笑意：“这孩子还挺有心，那敢情好。”
谭柠回到家时，谭阿爹已经在院子里开始剥兔子皮了。谭柠走上前去，说道：“阿爹，一会儿你把兔皮上的筋膜给撕掉，然后我把毛洗一洗，晒干了以后给阿娘做一副手套，这样阿娘的手就不会冻了。”谭阿爹手头不停，应了一声：“晓得嘞。”他的动作熟练而沉稳，手中的小刀轻轻划过兔皮，一点点将皮与肉分离。
谭柠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思绪飘远。她想着阿娘平日里为了这个家，洗衣做饭，操持家务，双手总是泡在冰冷的水里，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被冻得又红又肿。有了这副兔皮手套，阿娘的手就能暖和些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厨房里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谭阿娘在灶台前忙碌着，将兔肉切成小块，放入锅中翻炒。随着“滋滋”的声响，兔肉渐渐变色，散发出浓郁的香味。谭阿娘又加入了蒜，盐和辣椒，虽然没有太多的调料，但香味弥很快漫了整个屋子。
终于，一碗香喷喷的兔肉端上了桌。谭柠凑近闻了闻，赞叹道：“兔兔虽然可爱，但是这肉真香啊。”谭阿爹笑着说：“今天累了一天，快吃吧。”谭柠夹起一块兔肉放入口中，鲜嫩的兔肉在舌尖散开，口感醇厚。谭阿娘看着父女俩吃得开心，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谭柠边吃边说：“阿爹，阿娘，等以后咱们日子再好些，就可以养更多的兔子，这样不仅有肉吃，还能换些钱，给阿爹买双新鞋，阿爹的鞋都破了。”谭阿爹哈哈一笑：“柠儿长大了，知道心疼爹娘了。”谭阿娘则温柔地看着谭柠：“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比啥都强。”
在这寒冷的冬夜，简陋的小屋里，一碗兔肉，几句家常，却让一家人的心紧紧贴在一起，充满了浓浓的温情与爱意，仿佛这冬日的严寒也被这股暖流驱散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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