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街道上，四处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纵然敌军已然退去，四处破败的景象无不在彰示着曾经的惨烈。
彼时年仅十五的姬煜，于偌大却空荡的屋中打坐。
试图以此来缓解饥饿的难耐，却愈发的烦躁。
猛地睁开双眼摆手，干脆放弃。
满脸怒气的狂奔出门，边跑边喊。
“爹！爹！”
终于在屋中一处拐角等到了回应。
盛木同样是怒气冲冲的模样，“喊什么喊！”
“在家里横冲直撞的，像什么样子？！”
盛遇闻言一脸委屈，又生怕挨揍。
收敛了情绪道：“爹！我饿的厉害！”
“今天就不能再吃一顿吗？”
盛木望着盛遇这不成器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都还有力气喊！”
“你饿个屁！”
“还想再吃一顿，你知不知道？！”
“外面的百姓一顿都没得吃，甚至已经有人活生生饿死了！”
盛遇满脸不解道：“不是说赈灾的粮食都已经下来了吗？”
“我们都将敌寇打跑了，还能折在这种小问题上？”
“实在没有粮食，就将耕地的牛，或者马，这些先杀吃了不就行了吗？”
盛木闻言一掌扇在盛遇脸上，“说的是什么屁话！”
“你自己上外面看看去！”
盛遇捂着灼热的脸无措，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盛夫人听见动静自不远处疾步走来，见状拉开盛遇的手。
望着几乎将半张脸，整个覆盖的巴掌印心疼不已。
转头对盛木说道：“有话就不能好好说？”
“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
盛木冷哼一声，愤怒道：“你自己问问他说的什么混账话。”
“身为我的儿子，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
“传出去，我还怎么在百姓中立足？”
“叫别人知晓了，还当是我们盛家不会教儿子！”
盛遇不再言语，径自捂着脸跑出去。
不明白父亲为何对此有这么大的反应。
一路疾驰跑至街道上，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哼，看看就看看。
怎么可能会好端端的有人饿死，定然是重伤死去的人。
被他们说成这样，怕不是为了多要些赈灾粮吧！
盛遇独自走在街道上，方才察觉荒凉的可怕，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自从敌寇攻城以来，就被父母关在屋中护着。
这还是半年来头回踏出房门，与先前的景象大相径庭。
不禁满脸疑惑的四处观察，直至远方传来微弱的喧闹。
走过拐角处一瞧，果然瞧见熙熙攘攘的人都聚在顺天府门口。
最靠近大门的地方，还冒着滚滚热气。
盛遇面带笑意的靠近，果然这群人是在等着施粥。
我今天偏要看看，到底有没有爹爹说的那么夸张。
这般想着，径直随着人群往里钻。
但一番折腾之后方才发现，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
盛遇见状只好放弃，与其在这人挤人，还不如从后门绕进去。
随即作罢，转身离去。
就在这瞬间，腰间被什么东西撞了上来，脚下随即失去平衡。
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踉跄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事吧！”
一声稚嫩的声音传来，盛遇定睛瞧去，眼中闪过欣喜之色。
“杜鹃？”
“你怎么在这？”
只见眼前瘦弱的女子手中端着碗，眼中满是惊慌和无措。
被盛遇一喊方才木楞的抬头，“盛公子……”
盛遇瞧着其手中的碗，顺着视线望下去。
方才发现，一些乌黑掺着些许米粒的东西撒了一地。
还有些许蹭在了衣衫上，浅白的衣衫被染的乌黑一片。
杜鹃被盛遇错愕的眼神吓得不轻，急忙伸手上前擦拭。
话音颤抖道：“盛公子，对不住！”
“我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我……”
“我想办法赔给你！”
盛遇握住其慌乱的手，将人拉离人群。
淡淡道：“没事的，杜鹃。”
“一件衣衫而已，不用这么害怕。”
“倒是你，还有颜颜她们，为何半年前全都走了？”
杜鹃闻言低垂着头，止不住的抽泣。
“是，是老爷说，时局动荡，实在是没有能力给我们开工钱了。”
“便将我们都给辞了。”
盛遇有些无措，“诶，你……”
“你别哭啊，别哭。”
“等过些时候时局稳住了，我再叫爹将你们聘请回来便是了。”
“快别哭了！”
杜鹃闻言方才逐渐收敛起情绪来，脏污的手指胡乱擦拭着泪水。
盛遇看得心中不悦，“杜鹃，你也是。”
“出来拿赈灾粮，也不说先将碗给洗干净。”
“你看这乌漆嘛黑的。”
杜鹃心中涌出满腔委屈，“这……”
“这就是我拼命抢来的粮食啊！”
说罢抬眸望向盛遇，径直双膝跪下。
“盛公子！求求您了！”
话音将落，猛地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声音清脆！
盛遇慌乱的去将人扶起，“你有话直说便是，这是做什么？”
杜鹃抽泣着拉住盛遇的手，脚下收着劲不肯站起。
“这一碗可是我们一家救命的粮食啊！”
“家中还有病重的母亲，残疾的父亲！”
“等着我这碗饭救命呢！”
“盛公子，您行行好！”
“给我弄一碗吃食来，救救命吧！”
盛遇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分明记忆中的杜鹃总是一副温婉大方的模样。
而不是如今这般。
盛遇忍住哽咽，不想在其面前失了身份。
“好好好，我答应你。”
“你快起来，别哭了！”
“我最害怕女孩子哭了！”
杜鹃听到盛遇答应下来，随即站起身子胡乱的抹去眼泪。
如今瞧着本就不算白净的脸，更加乌黑。
盛遇见状只好拽起衣袖为其擦拭，浅白的袖口瞬间染黑。
望着这一幕，不禁于心中生出愤恨。
这群施粥的人，竟然就拿这种东西给人吃？！
清汤寡水的不说，这其中更是不是掺了什么东西，汤水乌黑一片。
怪不得爹爹说有人饿死……
吃这东西不饿死，即便不是饿死的……
只怕也是被毒死的吧！
“盛公子？”
盛遇被喊得猛然回神，“我方才在想吃的放在何处，走吧，我带你去。”
杜鹃点头带着笑意跟上步伐。
姬煜带着杜鹃，径直越过人群，绕着顺天府外墙走去。
走至后门处，盛遇伸手敲了敲门，却无人回应。
而后径自蹲下，伸手翻腾着门上的机关，不过片刻便能伸手推开。
进门后方才发现，这顺天府后院，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只是翻腾了半天，却在原本的仓房处一粒粮食都没瞧见。
见状，盛遇只好带着杜鹃直奔姬煜的住处。
方才踏进小院便瞧见姬煜于院中看书，“煜哥哥。”
年少的姬煜闻声回头，笑脸相迎。
“阿遇，你怎么来了。”
盛遇几句话交代了事情始末，只等姬煜帮忙。
姬煜沉思道：“可是……”
盛遇拽着姬煜的手摇晃，“帮帮忙吧，煜哥哥。”
“我也不是每个难民都认识，就这一次嘛。”
姬煜松口道：“那，好吧……”
杜鹃闻言随即就要在此跪地叩谢，“多谢两位公子！”
盛遇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
姬煜满眼疑惑，“这是作甚？”
盛遇叹息道：“煜哥哥，咱快去吧。”
“不然她又该跪下了。”
姬煜慌忙开路，“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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