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最先看到进来的沈湛，招手道：“湛儿回来的正好，一会就要开席了。”沈湛脱了斗篷递给了墨白，过去先与大姑姑见了礼，又和表妹打了招呼，就坐在了老将军右手边。
苏妍闪闪发亮的眼睛一路盯着沈湛，看到他脸上的银白面具，眼中闪过痴迷和不忍。这就是当年那个锦衣小公子，如今虽毁了容貌，依旧一身清贵孤绝的气质，如同天边的月，美好的让人心生向往。
她若能嫁了这样的夫君，留在京城，何须愁一生的荣华富贵。
“湛儿变化真大啊。也是，一晃我们也近十年没见了。上次我们回来，还是给父亲过大寿那次。那时湛儿也就十岁出头，个头还不及我肩头。”
大姑姑感慨道：“今日再看，湛儿已经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很有父亲当年的风采呢。唉！若是哥哥嫂嫂泉下有知，心中必定会无比欣慰……”沈明月说着就伤感起来，用帕子轻轻按着眼角的泪。
沈湛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他担心这个话题会让爷爷伤心。
苏妍细心看出了沈湛的不悦，忙拉着母亲的手劝道：“母亲，今日团聚是高兴地事，您怎么能还落泪了。您看，外祖父都让您说难得过了，咱说些高兴地事。”
说完，苏妍又转头笑着问沈湛：“表哥你说，是不是啊？”
沈湛顿了顿，刚进门时，他就感受到了苏妍灼热的目光，很是不喜，却不得不回道：“表妹说的是。”
沈湛又看向大姑姑，道：“大姑姑千里迢迢回来，湛儿非常高兴。下次大姑姑来时，提前和湛儿说一声，湛儿好派人去接姑母，省的爷爷一直担心你们。大姑姑这一路还顺利吧，这些年也都好吧。”
沈明月笑着道：“湛儿有心了。姑姑知道你忙，就没和你说。这一路都还好。我们这些年也都好。湛儿，我和你说啊，你表弟今年考上秀才了。”
此时，沈老将军笑得格外开心，道：“淇儿今年才十四就中了秀才，真是不易啊。”
一旁的墨寒听了，抿了抿唇，心道这也值当吹嘘，他家将军九岁就考中了秀才呢。若不是去了军营，七八回的状元也考过了。
“是呢，表哥。”苏妍捏着帕子轻轻挡住了嘴，笑道：“弟弟真的很努力。他说，他将来要给娘亲考个状元回来呢。最低也要像父亲那样，考个探花郎。”
沈湛看着苏妍拿腔作调的样子，静默不语。不由想起了那个率真胆大的丫头。压着眼中的笑意，耐着着性子回了一句：“表弟定会心想事成的。”
苏妍看到表哥眼底的笑意，心中更加喜悦。
这时，丫鬟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满满的一桌子，五味熏鸡、清蒸鲈鱼、羊蹄笋、炒兔等等，都是明月酒楼的拿手菜。桌上摆着一壶当归一品香、一壶琼花果子露。
爷爷端起酒盏，兴致勃勃道：“如今湛儿回京了，明月和妍妍又回来了，今天我们可算是团聚了。以后明月得空了，就经常回来住住，下次把淇儿也带着。今天高兴，你们也别拘着，放开了喝。来，我们干了这一杯。”
大家都端起了酒盏。沈湛率先一口干了，看到爷爷这么高兴，他也很高兴。大姑姑和苏妍喝的都是果子酒，也都先后干了。
放下酒盏，大姑姑笑道：“湛儿，淇儿将来必要考取功名的。将来他若进了京，少不得还要你照看一二。”
沈湛点头道：“大姑姑放心，届时湛必定会尽心照看。”
……
酒过三巡，沈湛看了眼墨白。墨白会意，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到苏妍面前。
沈湛道：“表妹，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见面礼，希望你在这能开心。”
苏妍满脸惊喜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是一个兔子玉雕时，悄悄掩住眼中失望，笑道：“谢谢表哥。妍儿好喜欢。”
说着，她站起了身，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走到沈湛身边。提起酒壶为沈湛斟酒，娇声道：
“谢谢表哥的礼物。妍儿心中一直敬佩表哥，您在妍儿心中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天下最好的男儿。今天妍儿借花献佛，敬表哥一杯。”
说话间，苏妍微微弯腰，身子前探，玫粉色绣花缎子广袖滑落下来，搭在沈湛手臂上，一阵馥郁的香气瞬间充斥着沈湛的鼻腔。
沈湛蓦然起身，后退两步。皱着眉不悦道：“何须表妹亲自倒酒？”凌厉的眼神又看向对面的丫鬟，呵斥道：“你们都是死的吗？怎能让千金小姐亲自倒酒？”
一时间，所有人都噤了声。任谁都听得出，这话看似训斥丫鬟，实则是在说苏妍丢了自己千金小姐的脸面。
沈明月狠狠瞪了女儿一眼，尴尬的笑道：“湛儿莫气。她们平时也不是这样的，可能是觉得在自己家中，无需那么多礼节吧。”
替女儿勉强找了个理由，沈明月又忙道：“不过，湛儿顾虑的也是，毕竟在京中更要注重规矩些。妍儿，快回到母亲这里来。”
苏妍羞得满脸通红，讪讪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稳了心神，道：“表哥勿怪，是妍儿大意了。既如此，萍儿去给将军倒酒吧。”
沈老将军暗叹一口气，端起了酒盏，默默喝着。
沈明月努力压着心中的气，连着喝了两大口酒。她既气自己女儿没有骨气，又气侄儿不给自己面子。
她是个要强的性子，一直想给女儿找个门第高的女婿。早年间，她也想过湛儿，但是后来哥嫂过世，侄儿又毁了容，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儿，嫁个毁了容貌的天煞孤星。她是非常在意容貌的，否则也不会嫁个外放的探花郎。这些年她一直在给女儿相看，只是在那个小地方，相看了几年也没挑出一个如意的。
如今女儿马上十七了，再不抓紧就真要成老姑娘了，更难找到合适的。所以，她今日带着女儿来住上些日子，给女儿在京城找个好人家，以后再有侄儿照看着，她也放心了。
可是妍儿这孩子是个死脑筋，自从小时见过侄儿，就一心想着嫁他。即便后来听说他毁了容，也不听自己的劝说。
今日看着侄儿的样子，他似乎也不喜欢妍儿，这让她放心不少。但是刚刚，他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让她心里很生气。而且，父亲竟也没说他的一句。
想到这，沈明月心中冷了几分：也是，与她们相比，父亲当然更看重他这个出色的孙子啊。
此时，沈明月也没了继续闲聊的心情。她放下酒盏，淡笑道：“父亲，女儿奔波一天也累了。喝完这杯酒，咱们今天就到这吧。明天我们再好好叙旧。您看行吗？”
老将军静了片刻，道：“也好。你和妍妍好好歇歇。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又看抬眼向沈湛，温声道：“湛儿，你也在军营忙了一天，早早歇了吧。今日，墨寒把药给我送去了。做那么多药一定很辛苦，别忘了替爷爷好好谢谢她。”
沈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柔情，道：“爷爷，我知道了。”语毕，他和爷爷、大姑姑一一告辞，出去了。
沈明月担心的看向老将军，问道：“父亲，您得了什么病吗？您怎么没和女儿说？”
沈老将军看了她一眼，淡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天一冷就咳嗽。湛儿从一位神医那给我求来了药，很有效。再说了，和你说有什么用？那么远，你知道了也是干着急。”
严伯一旁道：“哎呀，大小姐您是不知道，老爷咳起来就止不住，有时会咳出血来呢。幸亏小将军寻得神药，一吃就灵。”
沈明月张了张嘴，最后道：“湛儿有心了。也幸亏湛儿回来了，有他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
此刻，心中对侄儿的不满不觉间减了几分。
回到沈府为她们准备的院子，沈明月叫退了丫鬟婆子，独留下苏妍。看着母亲严肃的神情，苏妍心中忐忑不安。
虽然母亲很疼爱自己，但是苏妍打心里还是很惧怕她的。祖母对人宽容和善，父亲性子又绵软，所以，母亲嫁过去后一直掌家，且说一不二。
平日里，不管是谁犯了错，母亲从不留情面，定会按照家法严惩，就连母亲最疼爱的弟弟也是一样。只在祖母偶尔出面的时候，才会稍稍有所松动。
“母亲。女儿知错了。”苏妍想了想，还是主动跪了下来：“今日女儿心中实在高兴，逾矩了。”
沈明月看着她，面无表情道：“是吗？你的高兴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苏妍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苏妍，我告诉你。他虽然回了京城，但是如今不仅毁了容，还挂着个天煞孤星的名号。你看看他今天的表现，历练了这么多年，我不信他懂得为人处事之道，只是因为他不喜欢你，所以不在乎你。”沈明月语气严厉的说道。
苏妍红了眼睛，看着母亲道：“可是母亲，女儿心里只喜欢他，每次看到他就心生欢喜，女儿管不住自己的心。”
“你也知道，这次进京是为了给你相看人家，你若管不住自己，不如我们早些回去。我说到做到，你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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