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京城下了一场持续三天的大雪。
三日后，雪霁天晴，总算是出了太阳。
裹得像只团子的昭哥儿虎头虎脑的站在院子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满是新奇，直勾勾地盯着院子里铲雪的丫鬟婆子。
看了一会，大概是觉得没什么意思，昭哥儿退回温暖如春的房内，继续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
乔乔身子重，除非必要，否则一动也不想动。
她如今情况特殊，府上没有人会没眼色的过来打扰，虽说无聊了些，可也是真的悠闲。
最期待新年的永远是孩子们。
除夕临近，平时上学堂的孩子全都放了假，读了一年的书，这会可算是能撒了欢痛痛快快的玩。
昭哥儿和旸哥儿、昳哥儿三人天天满府上下乱窜，闹得各处鸡飞狗跳。
三个男孩，年岁越来越大，等再长几年，那可真是狗都嫌的年纪。
府里有得热闹。
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除夕夜的鞭炮和烟花声比以往都要响亮不少。
除夕家宴上，昭哥儿兴奋地竖着手指道：“娘亲，我四岁了，对不对？”
乔乔笑道：“是，我们昭哥儿四岁啦。”
昭哥儿：“弟弟快出生了，那我比弟弟大四岁，我是哥哥！”
裴氏闻言看过来，“可是有经验的婆子看过了？还是男孩？”
乔乔笑道：“没呢，男女未知，只是昭哥儿一口一个弟弟叫着。”
裴氏：“这样大的孩子最是有灵气的时候，没准真让他说对了。”
秦氏满脸慈爱的看着众儿孙们，笑道：“儿子也好，女儿也好，昭哥儿都会是个好哥哥的。”
被夸的昭哥儿一脸得意，“弟弟出生，我是哥哥。”
虽然现在也有人叫他哥哥，但昭哥儿还是知道，娘亲给自己生的弟弟，和叔叔舅舅家的弟弟，是不一样的。
……
正月初一，是元日朝会。
朝廷命官和官眷皆要进宫向帝后请安赴宴。
秦氏、裴氏，谭氏，薛氏，还有乔乔，都是有品阶的诰命夫人，除了乔乔情况特殊，其他几位都是一早起身便穿戴好品阶大装，坐车进宫。
畅心堂的产婆和乳母都已经备好，就等着主子发动。
有官阶的男人和有品阶的女眷都进宫赴宴了，乔乔躺在暖阁的榻上看话本。
桌上刚刚出炉的绿豆糕热气腾腾，乔乔一边吃一边翻书。
“弟妹！”
乔乔看向来人，顿时扬起笑脸，“稀客，嫂子今日怎么愿意来我这坐坐？”
纪氏笑呵呵的走进来，“刚得知了一桩趣事，想找个人说说。”
“什么趣事？”
纪氏低声道：“听说宫宴上闹出了点笑话。”
乔乔：“宫宴上闹笑话？谁不想要脑袋了？”
纪氏眉飞色舞的笑道：“哎呀能有这个胆子的，当然不是一般人。”
“嫂子别卖关子了，快说！”
纪氏：“听说两个公主都到了婚嫁的年龄，皇后娘娘想为二人挑选驸马，结果两位公主都看上了赵桓。”
“赵桓？”乔乔：“就是那位近来风头正盛的少将军？”
“那不对啊，少将军怎么能做驸马呢？”
纪氏：“所以这就闹出了笑话了，两个公主都不想嫁那些胸无大志的闲散子弟，可皇家的规矩在那，驸马身为外戚，是断不能执掌兵权的。”
“别人就罢了，乐安公主是个什么性子，怎可能善罢甘休？”
乔乔：“乐安公主再得宠，陛下也不可能为了乱了国纲法纪。”
“不过驸马只能领虚衔，确实有些委屈了公主。”
纪氏：“听说皇后娘娘属意自己娘家的侄儿万麒，可万麒似乎对乐安公主并不上心。”
乔乔听着连连摇头。
又是一桩孽缘啊。
纪氏门路确实多，自己没能进宫，却对宫宴上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有她说话，乔乔一上午过得也没那么枯燥无趣了。
……
在新春的喜庆中，日子来到正月初九，吃早饭的时候，乔乔就隐隐觉得不大对。
小腹那隐隐作痛。
产婆过来一瞧，就是今日了！
产房已经收拾好，周嬷嬷亲自去厨房盯着煮参汤。
畅心堂的动静瞒不住，其他院里的人也陆续得到消息，薛氏，纪氏等，还有婆婆裴氏，都过来陪着。
这次肚子里这个似乎很着急出来，乔乔被谢珩扶着在院子里走了两圈，疼得就受不了。
产婆见状就扶着她进了产房。
“小主子真是急着出来，夫人莫慌。”
周嬷嬷端来参汤，乔乔喝了半碗，积蓄体力。
熟悉的疼痛传来，怀孕以来的种种辛苦在眼前一一浮现。
若是谢珩对她稍微差点，她才不愿意为他受这个罪！
崔家人得到消息赶过来时，乔乔的宫口已经全开、开始用力了。
明氏急得团团转，谁来安慰说话她都听不进去。
不过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思说话，哪怕是安慰人的好话在这种时刻也显得苍白无力。
沉闷不安的气氛在院中僵持了半个时辰后，终于被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打破！
秋荷红着眼睛出来报喜，“三爷，夫人生了，是个小少爷，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四个字胜过千言万语，方才的沉闷顿时一扫而光，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笑了起来。
谢珩走到无人处，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
……
六斤重的老二，比起哥哥，不算胖。
乔乔生的时候也就比上次轻松了不少。
产婆将婴儿洗净，用红色的襁褓包起来。
亲祖母裴氏第一个抱到孩子，“脸蛋滑溜溜的，一看就是个漂亮孩子。”
昭哥儿听说母亲生了弟弟，哒哒哒的跑过来。
“祖母，我要看弟弟！”
裴氏便弯下身，将怀中的孩子给昭哥儿看。
就一眼，昭哥儿吃惊地张大了嘴。
弟弟好……
不对，他是哥哥，不能嫌弃弟弟。
昭哥儿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下祖母怀里的那只小手。
襁褓里的婴儿似乎有所感应，小手动了一下。
昭哥儿：“他好小。”
明氏笑道：“昭哥儿刚出生的时候也这么小，慢慢的就都长大了。”
昭哥儿：“外祖母，他什么时候能和我一样大？”
明氏笑道：“傻孩子，你是哥哥，弟弟永远都是比你小的。”
昭哥儿接受了这一点。
弟弟永远比他小，那他就永远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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