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卷着血腥味从破碎的车窗灌进来，吹得人脸生疼。
到处都在打仗，苏陌仗着云浅给的“老司机”技能一路上不知道躲开了多少次追击。
苏陌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油表的指针几乎要贴到红线，世界在苏陌眼里只剩下颠簸的道路、尘土和冷子柒渐渐失去血色的脸。
随着天色变暗，气温逐渐降低了下来。
就在油料即将耗尽的时候，终于，前方的荒原尽头，隐约出现几幢倒塌了一半的土坯房。
那是个被战争遗忘的村子——没有炊烟，没有人声，只有破败的屋梁和被风吹得乱响的铁皮。
苏陌减速，皮卡嘎吱一声停在一栋还算完整的房子前。
苏陌急忙解开安全带，转身去扶冷子柒：“子柒，下车，我带你进去包扎——”
冷子柒的手抬起来轻轻按住了苏陌的手腕。
“别动。”
“什么？”苏陌一愣。
冷子柒抬起头，眼神透过血污与尘埃，看向车后。
“先看看他，”冷子柒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微颤，却冷静得几乎让人心慌。
脑子里全是冷子柒的苏陌猛地回头，这才想起后面还有一个和她们一起的维和士兵。
那名法国维和士兵，她们唯一的同伴，此刻靠在皮卡后斗边缘，身体轻轻晃着，迷彩服被血浸透了一大片，左臂在肘下断开。
苏陌心头一紧，赶紧推开车门，几步冲过去。
风裹着沙尘灌进喉咙，带着腥甜的血味，苏陌俯身，伸手探了探那士兵的颈侧脉搏，松口气了，极弱，但还活着。
目光扫过他胸前的铭牌，灰尘下那行字隐约显现出来：“AIVAN.”
“艾文？”苏陌低声念出那个名字，声音有点发紧。
“你叫艾文，对吗？”
那士兵的嘴唇动了动，干裂的皮肤几乎要被风撕开。
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在他喉咙里颤着，
“cours......”
快跑。
苏陌指尖一僵，下一秒，苏陌伸手去扶他，语气尽力轻快：“行了，保持体力别说话，立正，当兵的，我们逃出来了，下车。”
苏陌一只手揽住他的右肩，一只手托着他的腰，半拖半抱地将他从皮卡后斗里带了下来。
艾文疼得冷汗直流，整个人因为失血过多进入了半昏迷状态。。
“坚持一下，”苏陌喘着气，朝前方那栋土屋走去。
铁皮在风里拍打，发出空洞的“咣当”声。
苏陌一脚踹开木门，把艾文扶到屋角一处没有塌的墙边。
“坐着别动，”苏陌飞快扫了眼周围，确认没有人影，才折身往外跑。
皮卡旁，冷子柒正倚着副驾驶门，脸色几乎与天上那冷厉的月亮一样苍白。
苏陌跑上前，伸手扶住她的肩：“里面很安全，我们进去。”
冷子柒点了点头，刚要抬脚，膝盖一软。
苏陌眼疾手快，一下揽住她的腰。
“慢点。”
风沙拍在她们身上，衣角乱飞。苏陌半扶半抱着冷子柒，一步步走进那栋昏暗破旧的屋子。
屋里灰尘浓重，空气里混着干草与血腥的味道。她们暂时脱离了战场，却仍在战争的气息中。
安顿好冷子柒后苏陌又起身走了出去，外面的风更冷了，天已经彻底暗下来。沙尘在地面滚动，皮卡停在不远处，车灯早已熄灭，只剩残阳余烬一般的天光照着破败的墙角。
苏陌拉开车门，开始翻找。
医药包，两箱矿泉水、罐头、弹夹、压缩饼干，两块巧克力，还有一个破旧的铁箱。
苏陌拧开箱子，里面是匕首，散落的子弹、两枚手榴弹和一把手枪。
苏陌抿了抿唇把手枪别到腰间，把能用的全都装进铁箱子拖进了屋子。
等苏陌拎着物资回到屋里，冷子柒已经撑着坐起来。
冷子柒脸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却依旧镇定。
“先处理他，”冷子柒指了指昏迷的艾文，“不快一点他活不过今晚。”
苏陌立刻把医药包放下，照冷子柒指示动作。
“酒精洗一下伤口，别太多。”
“止血带，绑高一点。”
“纱布.....对，先压着，再包。”
冷子柒的语气很平静，像在医院里一样。
她一边说，一边用仍能动的手帮忙按住敷料。
苏陌跟着她的指令，动作干脆。血止住了，伤口重新包扎好，艾文的呼吸终于不再急促。
他虚弱地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嘴唇轻轻动了两下。
“药，”冷子柒低声提醒。
苏陌迅速翻出抗生素片，用水壶里的半瓶水喂下去。
艾文几乎是凭本能咽了下去后又陷入昏睡。
屋内终于恢复了安静。
只有风吹动窗纸，和远处隐约的炮声。
苏陌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冷子柒，“他暂时没事。”
苏陌蹲在冷子柒面前拆开一个医疗包，冷子柒靠着墙，盯着苏陌看了一会勉强笑笑：“我家陌陌这时候也很漂亮呢。”
苏陌看着她那副虚弱的样子，心头一阵酸涩：“该轮到你了。”
就在苏陌掀开冷子柒的衣服时，突然听到右后方的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苏陌猛地转身，拔出枪，毫不犹豫地对准声音来源，“出来！”
对方没有动。
三秒钟后，苏陌改用法语又喊了一遍：“出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几秒的沉默之后，破旧的门帘轻轻一动。
是两个孩子。
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女孩，怀里护着一个更小的男孩。
他们站在破壁边，影子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几乎听不见。
女孩直直地望着苏陌。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惊慌，也没有求助。
就像早就看过太多尸体，看过父母流血倒下，看过大火吞噬邻居的哭喊。
所以现在即使枪口指着她，也不过是一件“迟早会发生的事”。
苏陌没有放下枪。
两秒，五秒，十秒。
空气凝固得像压在胸口的石头，没人说话。
然后苏陌终于缓缓地放下枪，转身拆开医疗包。
那两个孩子没有再回去，只是小心地退回到墙角抱膝坐下，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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