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天上没什么东西，实在很难长时间地去主动沉迷。
也因此，格蕾丝的话，我不得不回复两句。
“和我没关系，主要还是你自己。要是你本人想不通，那就算我说再多，恐怕你也不会回去。”
“哈哈哈，你太谦虚。”
“顺便问你个事哦，你是什么时候想明白的？”
“就在你下午回来的时候呗，那会儿我都快伤心死了，你看不出来吗？”
“恕我直言，没看出来。”
“小子，欠揍吧你。”
已有好半天歇息，女人依然喘着粗气，缓慢且艰辛地扬起手臂，并不断挥舞着冲我示意。
“好了，不开玩笑。为何你都作出决定，却不早些和我说呢？”
“我怕你想留在那里。”
“怎么可能，你咋会这么想？”
“因为都已经晚上了，我担心你不愿赶夜路，然后劝我等到明天或什么的。”
“确实有这种可能，但我有些还不懂，你为啥这么着急？”
“其实我明天有其他计划，要回去就只能趁着今天夜里。”
“具体说说？”
“不告诉你。”
”这么神秘？就说一下嘛，能有什么的。你尽管放心，我不会传出去。“
“不要问了，我如果愿意说，刚才就不会演那样一场戏去逼你。”
“行吧，明天你回来，我还要跟着来，到时自然会知道。”
“随便你。”
到这儿，我没了话题，无法再将交谈继续。于是重新仰望夜空，让思维飘荡在天际。
在落寞的冬季，在冷清的夜里，万物难免陷入沉寂。除了偶尔一阵寒风能搞出点动静来，再就是女人愈发沉闷和压抑的鼻息。
“怎么样？休息好了吗？现在可以出发吧？”
我边提议边向女人靠近，发现其不知何时，竟背靠树干席地而坐。
“你怎么了这是？”
“没事儿，头有点晕，老毛病而已。”
“这还说没事儿呢！我看你都快喘不上气。”
“真的，你信我。现在看起来严重，可能是因为病情加重，得多休息一段时间吧。”
“行，那你在这等着，要是提前好了叫我，我去找点干柴生堆火。”
“好的。”
太黑了，离得这么近，我却看不清她的表情，到底是不是在痛苦着。
周边一通寻摸，枯朽的树枝已捡不少，着急抱过去生出一簇火。摇曳的光亮下，女人脸色发黄，好像还被水给润湿了。
“你出了好多汗，是疼的吗？”
“不是。”
“那是咋回事呢？你脸上都是水珠哎。”
“我说是哭的，你信么？”
女人艰难挤出一丝笑容，转瞬又被苦色替代上来。
“都这样了，还有闲心跟人打趣，要不我送你先回你住的地方去？”
“不用，我能走，咱这就继续。”
“那行吧，我扶你。”
“不用，我自己来，你别碰我。”
格蕾丝起身，随我一同将火扑灭，随后遁入前方的黑暗里。
“哦对了，就算是回去的最后一趟，可你穿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夸张。”
“这是和大家的最后一面，希望我穿得漂亮一点，孩子们看到能喜欢。”
“好吧好吧，那你走快点。天黑路远，咱俩得跟上。”
”这就来……“
粗重的呼吸，离我近了几米，如此五分钟过后。
“行不行啊你？用不用我搀着？
”多话，你走就是了，我还能坚持呢。“
脚步照旧急匆匆，这次才过一分钟。
“咋了这是？还能不能行？”
”我……能……吧。“
”话都说不利索了，你千万别勉强自己，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不！“
”不什么不，明天我去借个马车，然后耽误你半天不就行了。“
女人已经连个No都吐不出，摇头的动作同样也是有气无力。
”怎么？半天都不行，你是明天一整天都有事吗？那不行后天？或者大后天？只要你什么时候闲都可以。”
女人摇头的幅度更小频率更缓，但能表达出她是什么样的意愿。
“那要不这样，我先送你一起回去，然后我明天自个儿跑一趟，叫孩子们来这儿看看你总行吧？你说呢？”
没动作了，看来是可以的，于是我上前靠近，伸出手欲先扶着她。
对方却摆摆手，往后趔趄两步，待有算缓和张口：”说几遍了，不要碰我，记不住么？“
”不是，这不行那不行的，你告诉我到底想干什么。我真搞不懂你，不听别人的就算了，自己还做不到自己说的，折腾人也不是这么折腾法啊。“
在我抱怨之际，那边沉默着向前挪动，丝毫不在意这边喷薄的怒火。
”真服了你了，这两根棍子你拿好，一根我牵着一根你拄着。“
这提议不难接受，她也确实按着照做。只可惜，这样的话，我们的步伐，就慢了许多许多。
据推测，明天上午能赶到家，就不错。
所以我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不还是要耽误她的时间。而且我看她跟在后面低头慢悠悠地晃着，我估计她已经差不多是神志不清了，我得帮她想一个更好的对策。
可大半夜，就凭我，能做什么？
就这样想啊想，后边逐渐变得拽不动，像是格蕾丝在主动呼唤我。
”约翰，我……“
”不着急，你慢慢说。“
”我可能挺不住了，能让我在这儿歇歇嘛？如果你着急可以先走，我自己一个慢慢回去也行的。“
”什么！你听听你说的，一会儿硬挺着讲没事，一会儿又自己不行了，甚至还要让我把你撇下，你觉得这有一丁点儿可能吗？“
”真的，我累了。“
”就这样拖拖拉拉，动不动还说话不算话，你老是这么不坚定一直善变，身边靠得住的人肯定迟早会被耗走的。“
”我真不行了，必须得坐下。“
“这会儿不怕脏……”
我刚准备笑话她，谁知她却直接栽倒，并竭力用肩膀顶着树干，使得整个身躯得以缓缓坠落，直至呈现出一种婴儿趴地的姿势才作罢。
“没事吧？你这……”
“没事，安静点，不要讲话，让我缓缓就好了。”
“要我帮你扶正吗？你这姿势太不雅。”
“不用，我只要，你闭上嘴。”
这还用回答好的嘛，怕是再吐露一个字，那边就得被气吐血吧。
于是我隔着两米远，唏嘘地背靠另一棵树干，脑袋冲天等了几个钟头，清醒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期间想了啥。
“约翰，你过来。”
”嗯，来了。“
”这个，你带回去。“
”是什么？哦！项链啊，给谁的呀？“
”就给格蕾丝吧，如果她愿意的话。”
”那如果她不愿意呢？“
”那就你收下。“
”如果我也不愿意呢？“
”那就带回来，和劳伦斯一样，下葬时我戴着它。“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我感觉有些眼熟，你这个和劳伦斯的一样，难道你们俩的这是配套的？“
”是。“
”定情信物？“
”算是。“
”为什么要给我们？“
”……“
”是准备放下了？“
”可能是。“
”好吧，那我们继续出发。“
”我不走了，你自己回去。“
”啊？这就彻底放弃了，我是真的没看错你啊。“
”我想了想回去看看，也不是必须要达成的心愿，而且留下的话起码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可是……那不好吧，留你一个在这，我肯定放心不下，要不然还是送你回去吧？“
”不用，这还不算远，我多休息几次，应该能坚持到回那里。“
”哎呀，你切莫再逞强，我不可能信你的胡话。真走不了，我来帮帮你，不需要那么多废话。“
”你是一点也不听我的，那你就在这耗着吧，看看咱俩谁犟，行吧？“
”怕你？来就来。“
彻底没得商量的余地，我学她的样子依靠着树，并以一个舒服的坐姿定格，打算今日就此事一决高下。
主要我担心，日后她的后事，再因其这般反复无常，我想要帮她是会受委屈的。
可是不对呀，从人家的表现来看，从没有需要我帮忙的意思啊。我是不是太过一厢情愿了？可能吧，但出于本心，我无法置之事外，可能在之前那个世界里，成长的经验告诉我这就是家人吧。
而为家人好，总是应该的，这由不了她的想法，更不需要关心她想要的是什么。
只要我认为是为她好，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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