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瑶嘴上说没胃口,却接连吃了三大碗牛肉面。
看来她与鬼王那一战确实消耗极大。毕竟冥界鬼王在此界近乎不死不灭,想要降服它,并不容易。
若不是我悄悄地用幽冥之力将它定住,只怕她们此刻仍在苦战。
大家围坐在桌前吃面,沐瑶端着空碗,还想再来一碗。
杜二姐摇头:“面还有,牛肉没了。”
沐瑶不死心,掀开锅盖又找了一遍:“明明煮了一大锅牛肉,怎这么快就吃完了?”
杜二姐笑着瞪了她一眼:“姑娘家这么能吃,谁敢娶你?”
“唉!”沐瑶轻哼一声,放下碗坐回桌前,低头默默饮酒。
她雪白的脖颈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几缕发丝垂落额前。
老牛目光躲闪地偷看她,眼中交织着无尽的爱慕与畏怯的复杂情绪。
我抬起头来,看了老牛一眼,他一天到晚没干什么活,拉个车也磨磨蹭蹭的,倒是数他吃得最多,桌边已摞起十几个空碗。
他却误会了我,牛眼一瞪,打了个饱嗝,“小子,你是不是想吃我的肉?我可不是真牛,也不是牛妖。”
他说,自己虽与杜二姐、沐瑶是同门,实则年岁远比她们古老。他死过六次,那时天地初分不久,凡间灵气充沛,每日躺着呼吸,都抵得上如今一年的修为。哪像现在这般稀薄,还需苦修专门功法,纵是千年万年,也难达神境。
他感慨的说:“那个时候,天界并没有神魔之分,凡间更是万灵同源,大家都是人,可是后来,有的人就不是人了,有的人吃人,成了虎狼,有的人吃草,成了牛羊……”
那时凡间灵气太过旺盛,人死后并非真正消亡,而是转生为另一类生灵。
我问他:“那你若再死一次,还会转生吗?”
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再死,就是真死了。如今此界法则已定,灵气又如此稀薄,哪还有什么转世轮回……”
众人皆对老牛的话不以为然,唯有苏圆圆听得入了神:“那你讲讲那六次转世的故事吧?”
老牛挠了挠头,憨憨地说:“我……记不得了。”
“当真一点都记不得?难道就没有忘不了的人?”沐瑶忽然插话问道。
老牛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只记得上一次死的时候,有人叫我‘凌山君’……其他的,真的想不起来了。”
原来他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先前我还以为是杜二姐起的,并暗自疑惑了很久,杜二姐实在不像能取出这般文雅名字的人。
大家被他那窘迫的模样逗得直笑。
饭后,杜二姐吩咐我去收钱:“每碗面十八文,各位仙长把账结一下。小本生意,概不赊欠。”
沐瑶微微一怔:“二姐,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还要收我的钱?”
“我们做人,和你们神仙不一样。做人有原则,不能为了感情连钱都不要了。”
寒山站起身,恭敬地取出身上所有灵石:“这顿饭,就算我请各位吧。”
杜二姐一把接过,笑道:“多谢这位仙长。只是小店今日刚开张,实在没有那么多零钱可找。”
寒山连忙拱手:“不必找了,倒是在下该谢谢您……”
他的确得感谢杜二姐,他们这七个人,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了杜二姐她们,不仅是修为,命可能都没了。
苏圆圆收拾着桌面,寒山七人去准备煮茶,沐瑶、杜二姐与老牛仍坐在桌边叙旧。
我望着地上堆成小山的碗碟,叹了一口气,假装吃力的搬起来,准备去泉边清洗。
寒山见状,立即快步上前接了过去。
我对寒山这个人,并不讨厌,也说不上喜欢。
如果我是他,面对沐瑶这样强大的对手,我也会和他一样,温顺的任她处置。
反正打不过,费了那么大劲,还不如不费劲。
可他不一样啊,他是人界百年千年才得一遇的天才,是名门大宗寄予厚望的后起之秀。怎么也和我似的威武能屈……竟然能都不挣扎一下?
他不仅未曾挣扎,身上甚至寻不见半分傲气。
最狠的人往往安静礼貌谦虚话不多,甚至有些卑微。
在我眼中的天才,琴师、子墨、惠惠子大概也算一个,可是她被牛掌柜耽误了许多年,修为一直困在二品,直到遇到了火月。
世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他们有的谦虚,有的礼貌,有的安静,有的话不多……却绝不会卑微。
可能他们不够狠。
我们沉默地在泉边洗着碗,夜风微凉,耳边只有潺潺的水声。
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个毫无灵力的凡人。
此刻,或许正是他杀我脱身的最好时机。
洗完最后一个碗,我问他:“你们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为什么来万神殿?”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画轴展开,上面绘着一名少年的画像。
“他叫熊可可,我们奉宗主夫人之命,前来捉拿他。”
“为什么?”
“不知道。”
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因为他没必要说谎,说话时也未流露一丝慌乱。
早在青山镇时,我就从几位欲往万神殿的宗门弟子怀中搜出过熊可可的画像。他们只说若见到此人,需召集同门、上报行踪,却未提捉拿之事。
或许是因他们修为太低,根本抓不住熊可可吧。
“顾晓仙喜欢你,你喜欢她吗?”我突然问。
他的心猛地跳快了几下,咬住下唇,带着几分不解望向我。
这个问题,有时候,不回答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如果你喜欢她,就早点告诉她;如果你不喜欢她,也早点告诉她。”我说。
每日守在喜欢的人身边,却不知对方心意,也是一种煎熬。
这几年,顾晓仙变了很多,不爱笑了。
他点了点头,“好。”
“我教你一招剑式吧,或许日后有用。”
他起身,毕恭毕敬地行礼:“多谢仙长指点。”
“我可不是什么仙长……” 我也跟着起身,话未说完,便被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
“八九,洗个碗怎么这么久?是不是又在偷懒?”
是苏圆圆不放心我,寻到了泉边。
“我正要教剑呢,碗早就洗好了。”我说。
“你还会用剑,那我也学学。”苏圆圆笑着站到一边。
我从泉边上的树上折了一根树枝,站直身子,凝神静气。“看好了,这一剑……会很帅。”
我向前一步,缓缓将树枝举过头顶。这一式源自牛掌柜的【暴字诀】,却又融入了我数万年来与人争战时的感悟,稍作改动。
我猛的向上跳起,树枝挥下。
当然,没用一丝灵力或幽冥之力,只是最普通的凡人一跳,不过三尺。
一片寂静。
苏圆圆呆呆地看着我,“就这?”
“就这。”
“我觉得……不怎么帅嘛,”苏圆圆笑得前仰后合,转头看向寒山,“你觉得呢?”
寒山却仍怔怔望着半空,眼中满是惊悸与敬畏。
“这……多谢仙长!”他声音微颤。
“你学到了吗?”
“学到了……却又没学到。”
他双手抱拳,欲要郑重拜下,我却伸手轻轻托住了他的手臂。
“敢问仙长……此剑式可有名字?”
“修行者的别离,转身便是万年。”我望着远处,随口编了个名字,“此剑,就叫'一剑万年'。”
于我而言,这次重逢,确实已隔万年。
“多谢仙长。在您挥剑的那一瞬间,我眼中仿佛掠过万年时光。我看见了,却无法全然记住,更无法全然领悟。”
“我说笑的。”
我不知道他到底能从这一剑中学到些什么,成神之后,我唯一知道的事是,
我知道我不知道。
我们三人回去之后,老牛凌山君就把寒山他们赶走了,“你们身上的灵石都掏光了,难道还想一直赖在这里吗?”
他们七人恭敬的向沐瑶行了一礼,“多谢仙尊不杀之恩。”
沐瑶眼皮都未抬,只冷冷抛下一句:“你们是要去万神殿吧。我劝你们别去,真的会死在那儿。”
众人起身后,寒山却单独朝我拱了拱手:“多谢仙长赐教。”
顾晓仙远远立在远处,不屑的扫了我一眼。她不知道为什么寒山要对一个凡人这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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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剑宗的剑术同出一脉,但也容每位弟子追寻属于自己的剑道,甚至鼓励他们博采众长、融会贯通。
数年之前,上官慕仙与寒山并称人界【双璧交辉】。上官慕仙以剑道称绝,而寒山则另辟蹊径,痴迷于器物之极致。
他成功修复上古神器“天矶碑”,震动整个修行界,被誉为剑修中的“异类”。
说他是异类,并不是因为他的剑道有多么叛逆……恰恰相反,他追求的正是最纯粹、最接近剑的本质。
然而这条路并无师承,亦无来者仿效。人界千百年来宗师辈出,唯寒山一人自成天地。
上官慕仙曾评价说,这是“只属于天才的剑道”,于寻常修者反而有害。”
乘万物以御剑,取万物之长以成剑。
寒山曾收集上古神兵碎片,铸成一柄“天玄剑”。他挥剑斩出一道雪白剑气,高达数丈,却薄如影子,凝滞于半空之中,数月不散。
上官慕仙见了,随手折下一根树枝,也斩出一道剑气,立于寒山剑气之旁。
他说:“剑修依仗的,从来不是剑,而是执剑之人。”
数年之后,寒山逐渐放下了对剑本身的执着,转而将自己对“器”的极致理解融入剑道。
他的剑道中暗藏玄机,处处设伏,虚实难辨,总是先布局、后出剑,未战而先谋胜。
乘心以御万物,从此天地万物,在他手中皆可为剑。
而上官慕仙却踏上了另一条路,开始四处游历,寻找那柄只属于他自己的绝世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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