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老牛凌山君就把杜二姐摇醒了,“你得陪我去找一下沐瑶!就是死我也得做个明白鬼……”
“上哪儿找?她是此界天官,从来只有她找我们的份,我们哪儿寻得到她?”杜二姐睡眼惺忪地反问。
“她已经走了吗?昨晚还在这儿的……”老牛一边念叨,一边焦躁地四处翻找,
“有人逼她嫁给一个小魔王,那小魔王的师父更是杀人不眨眼,屠了半个神界!她要是真嫁过去,往后能有好日子过吗?要是她不愿意,我……我就去跟那个小魔王拼了!”
他越说越气,双眼通红,眼看就要失控。
杜二姐大惊失色,每次老牛失控时,就会疯狂吃东西。上一次他失控,把飞云宗万年积攒的那点微薄家底吃得一干二净。
“你……是不是昨晚梦见她了?”她试探着安抚。
“绝对不是梦!她昨晚还说……要宰了八九那小子……”
我早就醒了,这时从牛车底下钻了出来,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衣角的灰:“凌山君,你昨晚梦见谁了?”
他回头看见我,愣了片刻,挠了挠头低声嘀咕:“难道……我真是在做梦?”突然咧嘴一笑,“嘿嘿……我不告诉你。”
沐瑶当然没有宰了我,昨晚杜二姐拧着我的耳朵,不问青红皂白先押着我跟沐瑶赔了不是,随后便把众人都轰走了,“都快睡觉去,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
我和老牛回到山洞里,在干草堆上随意一躺。
老牛气呼呼地嘟囔:“出了这种事,谁还睡得着?”
说完这句话,他翻了翻身,鼾声如雷。
那呼噜声震得我实在无法入睡,只好起身钻到了洞口边的牛车底下。
远远地,还看见杜二姐在桌前陪着沐瑶喝酒。
我忍不住好奇,悄悄放出一缕神识,无声无息地渗入了杜二姐设下的声音结界。
沐瑶委屈地扑在杜二姐怀里,带着哭腔哽咽:“他不要我,这天杀的小混蛋……居然看不上我。”
杜二姐轻轻抚着她的发丝,低声道:“从前我喜欢的,你总爱与我争,争到手了,却又不要……如今你也尝到,自己视若珍宝的,别人不珍惜是什么滋味了。”
沐瑶忽然抬起头,泪眼汪汪:“他还偷听……”
“哪有人?我设了结界,谁也听不见的。” 杜二姐说着又环顾四周,语气温和地安慰道,“这婚约还是他师父亲口定的,他怎敢不要你?感情的事,终究急不得。”
我心下一动,杜二姐自然察觉不到我的神识,但沐瑶却未必。毕竟此界归她掌管,任何一丝微小的异动,她都能有所感应。
我赶紧将神识收了回来。
一阵冷风掠过身侧。忽然想起寒雨他们,不知是否听从了沐瑶的劝告离开万神殿。
心念微转间,神识已如电光般掠出,瞬息万里。
不多时便“看”见寒雨低首御剑,正领着一行人飞离万神殿。我心头稍安,沐瑶是此界之神,既说他们前往必死,那绝不是在吓他们。
顾晓仙跟在队伍末尾,却越飞越慢,忽然停了下来。
“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她声音清亮,却带着执拗,“宗门待我们恩重如山,修炼资源任我们取用。如今不过是擒一只熊妖,我们却半途而废,这般回去,对得起谁?”
其余六人也停了下来。
寒雨缓缓飞到她的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说:“小师妹,先随我回去。我自会向宗主夫人复命,所有责罚由我一人承担,不必担心。”
“别碰我!”顾晓仙狠狠甩开他的手,气鼓鼓地说道,“她说自己是神仙,你就信?不过是生得好看些,修为比我们高些罢了。我们七人联手,未必不是她的对手。可你瞧你方才那卑微的模样,传出去,莫说我们神剑七仙,就是整个神剑宗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我暗想,这世间有三样最难控制的,过年的猪、受惊的驴、生气的女人。
顾晓仙刚才挨了寒雨一记耳光,偏偏又是因为沐瑶那样绝色的女子,估计哄好是不可能了。
寒雨转头望向叶如雾,她曾是神剑七仙的首领, “叶师姐,帮我劝劝顾师妹。”
叶如雾木讷地抬起头来,那是一张灰色的脸,毫无生气。
数年前,我与牛掌柜在慕仙山初遇她时,她还是个冷艳却神采飞扬的女子。而今却是这么的落漠……我心中不由一阵伤感。
她骨子里是一个羞涩的女子,不主动,却愿意一生一世等待那个人先开口。
她也是那种为情而活的女人,把一生的幸福押到别人身上,就像一场豪赌,她迟迟不敢下注,从未对上官慕仙表露心迹,大概只是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输了。
当她知道上官慕仙和火月在一起时,心死了一半,上官慕仙这些年一直下落不明,她的心全都死了。
“叶师姐,你别劝我了。这次万神殿的神擂万年不遇,人、妖两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说不定……能打听到上官师兄的消息。”顾晓仙不肯退让。
一听到“上官”二字,叶如雾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她轻轻点头:
“好,我去。”
……
我不忍再看,悄然收回神识,闭上双眼。
算了,反正我也要去万神殿。若他们真遇危难,暗中护一程就好。
神识并非什么玄奥难解的术法,凡人亦有。譬如你忽觉身后有人注视,回头望去,果真对上一道目光,这冥冥之中的感应,便是神识。
修行不过是将这份与生俱来的感知之力,淬炼放大千万倍。境界愈深,神识所及便愈远,直至千里之外的风吹草动,皆如在眼前一般。
而我之所以不用天目窥探万象,是因为我的天目被白掌柜封印了。
在冥界时,白掌柜曾将林璃的天目取下,植入我的额间。她告诉我,若能将其开启,便如万界神明,不仅可洞穿万物表象,更能直视人心所想。
但她随即又亲手将其封印。
她轻叹一声,“你心太软。世间万千景象、无数心声,若一并涌来,只会为你徒增无尽烦恼。”
那时我未能领会这话中深意,还暗自揣度,或许她是怕这宝物太惹眼,被人夺了去。
直到后来,某个闲暇的春日午后,我们坐在被大雨淋塌的屋檐外,迎着寒风,手捧新摘的春茶,一口一口慢慢饮着。
杜二姐聊起沐瑶,她问我:“你是不是觉得她是一个美丽的笨女人?每天只知道混日子。”
其实她刚做天官时,也曾认认真真、勤勤恳恳。谁家的孩子掉进井里,谁家着了火,谁家穷得三天揭不开锅,谁家穷的房子被雨淋塌了,谁家穷得讨不上媳妇……
每时每刻,四面八方,成千上万的心愿涌来,她都尽力赐福,想让每个人如愿以偿。
她边说边双手合十,默默祈愿。
我喝了一口热茶,压住肚中饥饿,说:“好了,我知道了,你说的不就是咱们宗门穷的三天没饭吃了吗,房子也塌了,老牛活了六世都穷的找不到媳妇。”
“那是我眼光太高……莫欺少年穷。” 老牛在一旁闷声辩解。
杜二姐叹了口气,看着不远处坍塌的屋梁:“万恶穷为首。我新置办的山门住了不到一年,半个弟子没收到不说,如今连房子都被大雨浇垮了……
沐瑶啊沐瑶,你若听得见,就显显灵帮帮我们吧。”
我说:“连发财这种小事,神仙都管?那修行万年……十死无生当了神仙,就是为了管这些破事?”
“大事她也没少做啊,”杜二姐叹道,“她打翻星盘,是想断了人间的活人祭祀,谁知星辰坠落,引来了滔天大火;她引天河之水想解旱灾,却淹了千里良田;她觉得几万年没人飞升,就偷偷把天捅了个窟窿……”
听她说到“活人祭祀”,我不禁轻笑。
我还真见过这样的神仙,那就是冥界一方天地的老龙太初,他盘腿坐在云朵上,大口吃着灵兽祭祀时烤好的灵兽,还招呼我过去一起吃。
吃完了抹嘴就走,至于那些灵兽的祈愿,他连听都懒得听。更别说赐福了,他不降灾就不错了。
我沉默片刻,“本来没觉得沐瑶笨,听你这么一说,确实不太聪明。”
杜二姐叹了口气,“好吧,她是笨了点,后来就不愿再多管闲事了,世人都是瞎子,是非不分,好坏不辩,伤了她的心。”
她顿了顿,讲起一桩旧事:屠夫要杀自家养了十多年的老狗吃肉,正巧被沐瑶撞见。
她心中不忍,上前劝道:“这狗为你看了十多年门,你怎忍心杀它?”
屠夫见她貌美、心善、人傻,便坐地起价:“你想当好人?一千钱,这狗你带走。”
沐瑶当即与他争执起来。
谁知那老狗见有人与主人生了口角,竟反过来扑向沐瑶要咬。
苏圆圆听到这儿,若有所悟:“我明白了,世人就像那傻狗一样,分不清谁要害它、谁要救它。”
杜二姐却说:“对,但不全对,屠夫也是世人,只不过他们把别人当狗,用完了,还要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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