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和璞的眼睛里赤裸裸地写着了然。他了解应小满，又撞见从芦苇荡里钻出来的应淑，心思一转就把这姐弟俩猜得通透。
不过是捞鱼、卖鱼。
被人看穿掌握的感觉很不舒服，应淑浑身炸毛，睁大眼睛瞪向裴和璞。
两人都不说话，光是看着彼此。
应小满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急忙保证：“和璞哥，你放心。就算我们出事，也绝对不会连累你。”
裴和璞桀骜的气息稍微温和了些，他摸了摸应小满的脑袋，道：“遇到难处来找我就是。”
还没等应小满道谢，裴和璞又挑起一侧嘴角，对应淑说：“你来也会帮的。”
“……”应淑被他的语气气到：“那还真是谢谢你了！”他是怎么能做到帮人还这么讨人厌的！
裴和璞在应淑心里的印象又好又坏，他话少稳重，人很靠谱，帮了她许多次，应淑感激不尽，但他又冷酷又嘴毒，不太好相处，应淑总被他弄得情绪起伏，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应淑别别扭扭地干站了一会，往裴和璞那边挪了两步：“谢谢你啊。总是麻烦你帮我。”真不知道这人情要怎么还得起了。
裴和璞显然没把应淑还不起的人情放心上，他靠在墙边随意点了下头，问：“没卖出去？”
“没卖完。”
“鱼太小了。”裴和璞评价。
应淑应声，有的鱼确实小，她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人抢市场，连个时间差都没留给她。
“剩下的鱼你准备怎么办？”裴和璞垂眸，不经意地说：“要是你还缺钱，我可以先借你。”
应淑一怔，没想到裴和璞会主动愿意借钱给她。
裴和璞并不是什么慈悲的菩萨，不会对谁都发善心。
在医院的时候，裴和璞愿意垫钱帮她，纯粹是因为三姑奶奶让他这么做，他只是机械地完成三姑奶奶交给他的任务。她又不是傻子，能感觉到裴和璞不想和她有太多关联。
人和人总有合不来的，他救她帮她，不代表他愿意和她做朋友。应淑很理解，也一直配合着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已经想到该怎么卖了。”
裴和璞“唔”了一声，颇有兴致地猜测：“捉更大的鱼？”
“不是。”
“降价？”
“不是。”
“那是什么？”
应淑第一次见他流露出这么活泼的情绪，忍不住笑起来，朝他眨了眨眼：“你猜。”
裴和璞移开目光，他想了一会，很诚实地说：“我猜不出来。”
他承认猜不出来的模样和冷峻的长相有种奇特的反差。应淑忽然觉得面前的男人像一只雪狼，看上去冷漠孤傲，但如果他愿意收起尖刺，出人意料的没有任何距离感。
应淑生出一点坏心眼，她故意不告诉他：“那你好好想想。想不出来的话，明早就知道了。”
裴和璞挑了下嘴角，这次却没有轻蔑的意味，而是一个带着点无奈的、稍纵即逝的轻笑。他长得实在好看，笑起来时仿佛冰封乍开花光浓烂，让人眼前一亮。
噗通。
应淑听见胸腔里好大一声心跳声，她后退一步，赶紧低头看缸里的鱼。
她可是已婚人士！不能随便对帅哥小鹿乱撞！
应淑不想跟谁发展出什么暧昧，再帅也不想。她按下心跳，冷静地叫上应小满跟他告辞。
“时候不早了，我和小满明天再来。”
第二日再去裴和璞家，应淑已经恢复了心如止水。
不过是帅哥，她前世见得多了。
应小满轻敲院门，应淑听见里头传出窸窣的动静，裴和璞压低声音，语气很柔和地劝着谁。
“是来找我的，你回去再睡会。”
应小满很不好意思，略带歉意地问：“我们吵醒三姑奶奶了？”
“老人觉浅。”裴和璞放回门栓，似是嗅到了什么气味，看向应淑的桶：“这就是你昨天说的办法？”
应淑掀开桶盖，得意地眯起眼睛笑：“是葱、姜、黄酒调的蒸鱼汁，谁买就送一勺。我还带了刀，免费给杀鱼。”
鱼的质量拼不过，她可以拼服务！
裴和璞眼里闪过笑意，他还想说什么，应淑却没注意到似的，转过身去捞缸里的鱼。
应小满很兴奋地拉着裴和璞，让他闻蒸鱼汁的味道：“我姐亲自做的蒸鱼汁！味道可好了！和璞哥，你和三姑奶奶要不要尝尝？”
裴和璞看了眼应淑脚边的桶，由于昨天没卖出去，今天的鱼格外多。
他一反常态地答应了下来：“行，给我留两条尝尝。多少钱？”
应小满连连摇头：“都没花钱的东西，怎么能跟你收钱！”
葱姜是他从邻居菜地换来的，黄酒是姐姐两毛钱跟大队长买了一壶。裴和璞都帮过他们姐弟，再收钱就说不过去了。
“不收钱的话，你们今天可以骑我的自行车去用。”
应淑怔住，扭头看向裴和璞。她意识到裴和璞的意图了，毕竟他也没有拐弯抹角地掩饰，只是扯了一个把帮助送到他们眼皮下的借口。
裴和璞见两人都不说话，以为他们是不好意思，又补充了句：“自行车我最近不用，干停着徒然招锈。”
应小满戳了戳应淑：“姐？”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再推辞就是不识趣。应淑暗中苦笑了下，心道这人情再欠下去，她就只有把应小满给他卖命才还得起了。
“多谢你……真是帮了大忙。”
应淑心情复杂地骑上自行车，带着应小满和鱼赶去了黑市。
人情欠多了，让她心里难安。但是心情再忐忑，自行车还是好用的。托了自行车的福，应淑到黑市的时间比前两日都早。
刘老三也刚到，一边吃油饼，一边打着哈欠。
看见应淑骑着车过来，他眼里闪过浓浓的惊讶。
一是惊讶应淑还会来卖鱼，二是应淑骑的那辆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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