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银座百货公司左侧一栋八层高楼的公寓门口，进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约莫二十三、四岁，带着近视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提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女子二十来岁，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连衣裙，束着腰带，戴着帽子，正是时下东京摩登女郎的装扮。
“你们找谁？”看门人拦住了他们。
“我就住在上面。”男子说。“这位是我的女朋友加奈小姐。”
看门人疑疑惑惑地说：“加奈？进去吧。”
男子牵起女子的手，走进电梯，直达八楼，转进人行楼梯，上到屋顶。
两人一起向下望去，只见街头的行人密密麻麻，汽车、马车川流不息。
“李慧英，你准备好了吗？”男子问。
“我准备好了。你呢，欧阳俊？”李慧英说。
“我早准备好了。”男子说。
欧阳俊打开箱子，拿出一大叠传单，递给李慧英，然后从箱子里拿出剩下的传单。
“一次不要扔太多，预备，扔！”欧阳俊说。
欧阳俊和李慧英把手中的传单一沓一沓地向下扔去！白色的纸张，如同雪花，飘舞着向下落去。
“传单！”有人高喊。
“日本必败！中国必胜！”有人接到传单，大声地读道。
路人们开始跑上马路中间争抢传单。街上来往的汽车不得不停下，一些人从车里走出来接住传单。
一个女人为接传单滑倒在地。
更多的行人停住脚步，向建筑物的屋顶望去。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不断地将传单用力洒向空中，再定睛看时，屋顶上抛洒传单的人已经瞬间不见。
两名警察快步横过马路，冲向建筑物门口，蹬蹬蹬跑进大厅，堵住电梯口。看着电梯口的楼层提示5…4…3…2…1…
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两名警察走进电梯，其中一人伸手按了一下“8”，再摁下关门键。就在电梯门慢慢关闭的刹那间，警察忽然看见一男一女从楼梯口跑出来，冲出大门。
“站住！站住！”
两个警察使劲拨开电梯门，从电梯里冲出来。朝着一男一女直追。
“李慧英，我们分开跑！”欧阳俊喊道。
“好！”李慧英大声应道。
两人分开左右，向不同的方向跑去。
刘简之开着车，渐渐驶近银座百货公司。
一些纸片还在空中飘洒，一些人跑到路中间来接纸片。
刘简之把车停住，捡起一张传单。
欧阳俊从刘简之的车前跑过，他回身望了一眼，两个警察正紧紧追来，相距不到5米。
刘简之欲开车挡住追赶欧阳俊的两个警察，终究晚了一步！欧阳俊跑上人行道，突然滑倒在地，两个警察追上来，按住赶欧阳，反剪欧阳俊的手，咔嚓一声戴上手铐。
李慧英回头看了欧阳俊一眼，继续往前跑去。
“抓住她！抓住她！”
一个警察和几个市民向李慧英追去。
刘简之开着车，朝李慧英跑的方向驶去。
李慧英滑倒，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警察和几个市民穷追不舍。
刘简之急促地按着喇叭。几个市民听见喇叭声，让出车道，不再追赶李慧英。只有警察仍然紧紧追赶，拔出手枪朝天开枪。
刘简之的车超越警察，然后又超越李慧英，慢慢降速。
李慧英从刘简之的汽车旁边跑过。
“站住！再不站住开枪啦！”警察从后面追来。
刘简之看见警察跑近，猛地打开车门。警察反应不及，被车门撞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刘简之连忙下车，拉起警察。
“对不起！”刘简之说。
警察看着刘简之，忍住没有发火，瘸着腿继续追赶，速度却明显降了下来。
又有警察追赶上来。
刘简之开车追上李慧英，左转急刹车，停在一个巷口。
李慧英渐渐跑近。
“往这边！”刘简之喊道。
李慧英回头看了一眼渐渐追近的警察，继续往前跑着。
“往这边！”刘简之改用了中文。
李慧英一怔，转身跑向刘简之。
刘简之打开车门，待李慧英坐进车里，迅速把车开走。
警察跑进巷口，看见刘简之的汽车已然驶远，只得作罢。
“那些传单是你撒的？”刘简之问。
“是又怎么样？”李慧英瞥了一眼刘简之，“你的中文哪里学的？”
刘简之没有回答李慧英，问：“那个小伙子……是你什么人？”
“是我同学。他怎么了？”
“他被警察抓了。”
“啊？被抓了？停车！”
刘简之把车停下来。
“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救他！”
“怎么救？”
“……”
“你们俩是中华抗战立国团的？”刘简之问。
“你怎么知道？”李慧英问，“你……你也是中国人？”
“是的。”
“你也是中华抗战立国团的？”
“不是。”刘简之扭头问，“你现在要去哪里？”
“回住的地方。”
“你暂时不能回去了，得找个地方避避。”
“我只能回住的地方。”
“我带你去个安全地方。”刘简之说。
刘简之加速，把车开到一处公寓楼停下。
“下车！”刘简之说。
李慧英四处望望。问：“这是哪儿？”
“楼里有我租的房子。你先在这儿住几天。”
李慧英下了车，跟着刘简之走进楼里。
“你叫什么名字？”
“李慧英！”
两人乘电梯到了六楼，出了电梯，沿着走廊向前走。
来到一处门前，刘简之拿出钥匙，把门打开。
“进来吧。”刘简之说。
“你真的是中国人？”李慧英犹豫着。
“是的。听你的口音，你是东北人吧？”
“嗯，我是哈尔滨的！”
李慧英跟着刘简之走进屋子。
“坐吧！”刘简之说。
李慧英在沙发上坐下来，打量着房间。房间有一个客厅，一个卧室、一个厨房和一个洗漱间。
“你是留学生？”
刘简之走到窗前，打开窗帘，朝下望了望，回过头来问。
“是的。”
“哪所大学？”
“东京大学。”
“每一名中国来的留学生现在都受到监控。你不知道吗？”
“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做那么危险的事？”
“我想早点赶日本人离开东北！”
“李慧英，你们没经过任何训练，蛮干是不行的。……那个男孩被抓，你们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你说欧阳俊会供出我们？”
“欧阳俊？”
“就是你说的那个男……男孩。”
“以防万一。现在，把你们立国团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通知他们先避一段时间。”刘简之说。
“我凭什么信任你？”
“你只能信任我。”
李慧英摇头说：“不行。”
“你想赌一把？相信欧阳俊不会把立国团的成员都招出来？”
“你别说了，先生！就算你是中国人，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好吧。厨房柜子里有吃的，你今晚可以住在这里。不要命的话，你也可以离开。我有事，要先离开。”
说着，刘简之走了出去。
李慧英走到窗前，看见刘简之从公寓楼里走出，坐上停放在路边的汽车，把车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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