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33年算起，刘简之来到日本，已经有八年之久。独自进酒吧喝酒，这还是第一次。
如今，刘简之已经32岁了。
孟诗鹤比刘简之小两岁。
刘简之认识孟诗鹤是在1931年的春天。
那天是个星期天，逛南京玄武湖的人很多，湖面上划船的人很多。刘简之和一个同伴穿着军装在游船售票处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一条游船。
“您几个人？”售票员问。
“两个。”刘简之说。
“两个？”售票员说，“要不你们再等等，这条船大，可以坐六个人。”
突听得身后有人的女孩说，“哎呀，我们也是两个人，得等到什么时候呀？”
刘简之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20来岁的高个女孩，穿着一件淡雅的粉色旗袍，上面绣着一朵朵精致的花朵，一头长发自然地垂在肩膀上，流露出一种婉约的美感。眼睛清澈明亮，微笑时嘴角微微上扬，让人感到温馨和亲切。她的同伴个矮一些，圆脸，微胖，同样穿着旗袍，背着画板。
“不如你们合租一条船吧？”售票员建议说。“否则的话，就再等等。”
“你看？”刘简之回头看着高个女孩。
“同意！”微胖女孩兴奋地说。
“好吧。”高个女孩腼腆地说。
刘简之付了钱，四人不声不响地走到游船码头。
“两位，请上船！”刘简之扶住船头，让两个女孩登上船，然后跟同伴上了船，四人四桨，面对面坐着，一起把船划向湖心。
这时候，刘简之才注意到，高个女孩划船的姿势很优雅。眉毛弯弯的，如同湖岸边的柳叶，给人一种婉约的感觉。她的鼻子挺拔而俏丽，嘴巴红润可爱，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让人感到无比的亲切和温暖。
“你们军人，都喜欢直勾勾地看人吗？”微胖姑娘突然说。
“丽珠，别瞎说！”高个女孩说。
“我没瞎说。”微胖姑娘说。“两个人都偷偷看你，瞥都不瞥我一眼。”
“我一直都看着你呢！”刘简之的同伴笑着说，“可你一直盯着我的朋友看。”
“真的吗？”微胖女孩笑着对刘简之的同伴道，“我叫董丽珠，你叫什么？”
“我叫郑英武。”刘简之的同伴说，“很高兴认识你，董丽珠小姐！”
“他呢，他叫什么？”微胖女孩问郑英武。
“他叫刘简之。”郑英武说，“军委会情报处参谋，新生代军人的佼佼者，刘简之上尉。”
高个女孩瞥了刘简之一眼，随即又把目光移向别处。
“你的同伴叫什么，这么高冷？”郑英武问董丽珠。
“我们国立中央大学的校花，孟诗鹤小姐。”董丽珠说。
“丽珠，别瞎说！”高个女孩说。
“我没瞎说。”董丽珠说。“你们两个丘八，遇上我们，真是幸运！”
“对不起。”孟诗鹤说。“你们两位经常来玄武湖吗？”
“不常来。”刘简之说。“你们俩是学美术的？”
“是啊。”董丽珠抢着说，“我们学西洋油画。”
“难怪你们俩这么洋气。”郑英武说。“刘简之也是陆军大学的高材生，还在美国留学了一年。”
“真的呀？”董丽珠惊道。“我以为你们只会开枪放炮呢。我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郑英武问。
“不如我们……”
孟诗鹤突然碰了一下董丽珠的手臂，示意董丽珠不要瞎说。
“不如我们什么？”郑英武追问。
“不如我们两男两女，组成两对鸳鸯。”董丽珠趁三人还没开口，又补充道，“不准说我俗！”
“那谁跟谁呢？”郑英武问。
“刘简之跟孟诗鹤一对，你跟我一对！”董丽珠说。
“真是口无遮拦！”孟诗鹤红着脸说道。
“刘简之，你先表态！”董丽珠瞪着刘简之说。
“这种事情，还能……”
“刘简之，你不愿意是吧？你这一生就一次追求我妹的机会！下了船再后悔就来不及了。”董丽珠打断刘简之的话说。“刘简之，你快说呀！”
“说呀，刘简之！”郑英武也催促道。
刘简之扭头朝孟诗鹤看去，见孟诗鹤一双眼睛也在盯着自己。
“我……”
“你怎么样？”
“我不反对。”刘简之说。
“孟诗鹤，轮你表态了！”董丽珠抚掌大笑，转头对孟诗鹤说。
“董丽珠，哪有你这么乱点鸳鸯谱的？如今是自由恋爱。”孟诗鹤说。
“这就是自由恋爱！”董丽珠说，“行还是不行，表个态。”
“别让孟小姐为难。”刘简之说。“说不定哪一天我突然接到命令，突然离开南京了呢？”
“你也会离开南京吗？”董丽珠问郑英武。
“不知道。”郑英武说，“我们是军人，一切行动都不由我们自己主宰。”
“我看还是算了吧！”董丽珠说，“刘简之，你别害了孟小姐，约定撤销，划船！”
“这……这就结束了？”郑英武问。
“你不想结束吗？”董丽珠问。
郑英武看了刘简之一眼，叹口气说，“好吧，结束。”
孟诗鹤把带来的食品和饮料拿出来，放在船中央的小台上。“刘参谋，郑参谋，吃点点心，都是南京特产。”
刘简之和郑英武各自吃了一点，董丽珠又出了个题，要大家每人吟诗一首。
此时微风轻轻吹过，湖面泛起阵阵涟漪。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远处青山如黛，岸边柳树依依，新绿的柳条随风摇曳，美不胜收。刘简之不时跟孟诗鹤对视一眼，情爱的种子就此种下。
“佐藤君，你在发什么呆？”
刘简之被一个女声叫醒，转头一看，李香香站在面前。
“秀子小姐，请坐！”刘简之有些慌乱地说。
李香香在刘简之对面坐了下来。小声问：“等人？”
“没有。”刘简之说。
“你的眼睛红红的。没睡好？”李香香说。
“有一点。”刘简之揉了下眼睛。
“你应该早点回去，多陪陪诗鹤姐。”李香香说，“我看诗鹤姐最近情绪也不是很高。”
“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李香香说，“什么也没说。我只是有一点点感觉。”
“什么感觉？”
“具体我也说不清。就是觉得……”
“觉得怎样？”
“不大开心的样子。我是说跟以前比。”
“可能是来日本太久，想父母了。”刘简之说。
“也许是吧。”李香香说，“快回家陪诗鹤姐。”
“喝完酒再回。”刘简之说。
“剩下的酒我来喝。”李香香说。
刘简之站起身来，走出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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