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也是会怕的。
其实遇到林妹妹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我的生活太过安逸了,上可啃老,下嘛舅舅往后总归是不会不管我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思考的呢。
娘第一次见到她,我兴冲冲的过去,只为偷摸看看她。
母亲在,总是不妨事的。
虽然没说上话,不过她笑的很开心,那会儿我想,如果她能一直如这般便就太好了。
那是我第一次考虑往后。
她往后能如何便好了。
后来她封了县主,景晏请我和堂兄堂妹前去庆祝,第一次尝到了她的手艺。
很开心。
贵女下厨,那是顶顶难得的事儿。
她亲手做的那几个菜,我一股脑的全吃完了。
味道如何?
恩。
她废了心,用了时间,便已经很好了。
我总是不能让她的辛苦白费才是。
回了府过后,我又想了以后。
若是有以后,我能吃的东西,她确实不用。
下厨也不是很难的事儿,我去学学也是不错。
再后来,我辗转反侧开始考虑起我的未来时,是听到了她那首诗。
山河无恙。
原来这是她想要的。
她清醒又通透,我向来知道。
她太好,好到我自惭形秽。
越是了解她,我心中本以为已经快溢出来的感情又会多上几分。
这世上没有人配的上她。
包括我。
可我也会想啊,若是有一日,她愿意找一个人陪在她身边,我若能在她选择的范围之中便就好了。
可如今的我总归是不够格的。
旁人或有才华,或战功赫赫。
而如今的我除了这张脸和家世什么都没有。
那便远去边关吧。
为自己争一争。
纵观我自己,也就一身武艺能看的过去了。
走的那夜,夜黑雪也急。
以后,便只有木之陪我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可有时候不知,才是好。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走的那日,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因为受了父亲说的话的刺激,才决定远上九边。
其实不是的。
完全不是。
不曾站在她身边,我没有介意的资格。
我只是想努力一次,等到归来,心中所想,便能宣之于口。
如我优秀,我才能求了父母,上门去为我求上一求。
若继续如如今一般惶惶度日,我连开口的资本都没有。
我喜欢她,不骚扰,不敢强求,便盼着能靠自己,让她多看几眼。
她要山河海晏。
等到我战到山河海晏的那一日,这山河海晏里便也应该有我了。
从京城到九边,满腔热血到见惯生死,也成寂寥。
我好像有些懂她写下那首诗时在想什么了。
她读百书,解朝事,天朝的情况她应是知道。
所以才能写下那首诗。
京中的其乐融融,原来是用边关将士的命换来的。
如今,我也懂了。
到九边后,我没有想用长公府的名头,只寻了九边的百姓,他带我找到了征兵点。
我问路的人听到我是来参军的。
眼中一亮,眸色之中全是赞赏。
丢下手中的活计,带着我便来了。
一路上,还与我说,如今像我这样自己寻来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与我挥手道别时,还拍了拍我的肩膀。
“保重!下次如果还能回城,我请你喝酒。”
九边的人。真的热情。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路引自然是没有的。
本以为这次又要用到舅舅给我的那个令牌时,那人只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我的面貌,便记下了我的名字。
我并未多想,只觉九边可能是真的缺人吧。
与我一同训练的多是军户出身。
军中的伙食虽然比不得京中,可也并不差,有菜有肉。
军中的兄弟吃起来都是狼吞虎咽的。
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吃饱,就像我,到了九边,胃口倒是大了起来。
这会儿我学的厨艺倒是能派上一些用处了。
军营的后方便是一座山,训练完了,带着几个兄弟去打着野味回来,放在火上一烤,只放些粗盐,吃起来也香喷喷的。
这样简陋的日子我从来没过过,可是日子久了便也习惯了。
床是大通铺,米也不是精米,吃窝窝头的时间也不少。
衣服要自己洗。
没有人伺候,自然比不上京中。
可我走出这一步,就永远不会后悔。
慢慢的军中的人与我也熟悉了。
聚在一起时,我也听了他们许多的故事。
军户为国而生,为国而死。
这仿佛是他们的宿命。
可他们也是人。
睡在我旁边的那位比我还小两岁呢。
听说他父亲也是死在九边的,如今九边要人,便轮到他了。
我问他,可怕?
小小的脸庞,仰的高高的。
“那有啥怕的,死在战场,家里还能得一笔抚恤金呢。”
“到时候,我娘也能松快些。”
死,就是是贯穿战场的一个字。
怕,可是无惧。
他们是,我亦然。
我是宗室子,百姓供养了我,我不会退。
为国也为己。
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上战场,是在训练了一个月过后。
鞑靼的那些小崽子又去骚扰周边的村庄了。
听说前几天,还屠了个村。
等到军中赶过去,人又跑的没影了。
我们这些新兵便被派着去了周边的地方巡防。
或许是我军营表现的好,也或许爹娘已经找到了我,为我打点了。
这次我成为了我们小队的队长。
麾下都是与我一起训练的那些人。
九边的一个月,我已经没有那么天真了。
一个普通小兵要成长起来不靠外物太难了。
马革裹尸,混个千户都要好几年。
鞑靼的残忍,超乎我的想象。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
火光冲天,喊声打破了夜的寂。
得到消息,我们赶到时,鞑靼的小队已经进了村了。
那是一个小村,百姓们加起来可能才百来口人。
我到村子门口时,鞑靼的士兵已经准备撤离了。
看着他们脸上的猖狂的笑意,痛比愤怒更快漫上心头。
我知道,我来晚了。
按照他们往日的习性,村子里怕是没有几个活口了。
他们看到我们本来是想跑的,可是有一个人对着最前边的那个领头的说了一声什么,他轻笑一声,打马向我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手上的弯刀滴着血,砸在地上,心更痛了。
我没有用枪,他们不配。
况且我也想知道,长刀杀人,他们会不会死的更痛苦。
我不知道死在我刀下的都有谁。
可他们一个都不该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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