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时，是满腔的不甘和愤恨，以及遍布全身的痛苦。
郁珞灵再次感到窒息，但这次不止是窒息，还有恶心。
胃部在翻涌，非常不适。
她想吐。
那种感觉……那种感觉……
郁珞灵直接整个人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其他人大惊失色，季止修连忙上前将她抱在怀里。
青灯冷冷看着蜷缩成一团的郁珞灵，开口道：“我说了，你会后悔的。”
郁珞灵艰难睁开眼，可眼前依旧只有一片漆黑。
她颤抖着唇，似乎是极力忍受什么。
青灯知道她想说什么，它冷嗤一声，“我都说了你会后悔，为什么非要看？你明知道这种感觉根本不好受，不是吗？”
“对我来说可以忍受的事情，但对你来说，可能就是灾难。郁珞灵，不是谁的记忆你都能承受。”
“我以为……你会说我……不自量力……”郁珞灵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青灯闻言，话语中嘲讽更甚，“难道不是吗？你本来就是不自量力。”
它说着，视线一个个扫过正警惕看着她的三人。
“呵，你们也一样，一样的不自量力。”
“为什么……要这么说？”郁珞灵迷茫地望向青灯。
青灯闻言看向她，“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们本来就是不自量力。”
“来到这里，妄图消灭我？可是你们的实力根本不够吧？更别说这方天地已经属于我。”
郁珞灵深呼吸一口气，道：“是，以我们的实力对付你确实有点不自量力。但是青灯，那些对我来说，确实有些难以接受，可我最终也会接受。”
青灯皱眉，“为什么？难道你不是女子吗？！”
郁珞灵轻轻一笑，“我是，那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会疯，甚至求死。但是，那不是我的错，不是吗？”
“错的是那些人，可遭受议论的是我们啊！”青灯吼道。
郁珞灵点头，“我知道，即使我们什么都没做错，但人们就是会议论我们。因为这是他们的本性。”
“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可对我们来说，就是无妄之灾。
“青灯，我不能说完全理解你，但我想说，我不阻止你复仇。”
“对于你来说，那些人即使转生也无法洗清罪孽，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引诱他们过来，然后全部杀害。”
“可对我们来说，他们是无罪的，所以我们才会站在这里，才要来消灭你。”
青灯的眉头随着郁珞灵的话越皱越紧，似乎是在感到不解。
“你到底想说什么？”
郁珞灵微笑，继续道：“我想说，你有你的坚持，那我也有我的坚持。”
“我不阻止你复仇，但我会消灭掉已经害了人的你。”
青灯冷笑，“说到底，你最后不还是站在他们那边？我从未害过其他人，我只杀仇人。即使这样，你们也要消灭我？”
顾安意在此时开口：“你所谓的杀仇人，本就是在伤害无辜之人！”
青灯怒道：“那是你们万灵师的想法！与我们恶灵有什么关系？！”
“对于我们恶灵来说，仇人就是仇人，即使他已经转世投胎！”
倪裳皱眉，十分不赞同地开口：“人转世了就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只有你们恶灵，才会认准这个死理，不肯认清现实。”
“呵呵，认清现实？你觉得这种事现实吗？”青灯边说边摇头，“是他们逼迫我成为这样，我为什么不能怪他们？”
“可他们已经……”
“已经什么？已经被我杀死了？还是已经转世成别人？”青灯越说，脸色越冷，“可笑，我想做什么，自然是由我来决定，别说是由你们来决定！”
话落，琉璃灯亮起，青色光芒四射，将他们笼罩其中。
郁珞灵抬起手，遮住眼睛。
明明看不见，可她觉得有些刺眼。
其实她知道，没有人能劝青灯回头。
因为青灯早已下定决心。
从她背井离乡，前往渡觅中心的那一刻，学习杀人的手段那一刻，就已经下定决心。
没有人能劝说她，除了她自己。
但是，郁珞灵还是想试一试。
郁珞灵缓缓站起身，认真“看”向青灯，“青灯，我不想劝你回头，从你走出这条路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或许你那句话说得并没有错，我们也许真得很相似。但是青灯，你不会停止你的行为，我也不会停止我的脚步。”
“所以，尽管拿出你的全部实力！”
青灯原本因为郁珞灵的话而停止的动作，又再次行动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回头，看来，你和他们那些顽固的万灵师们果然不一样。”
战争一触即发，所有怨气凝聚在琉璃灯内。
青色光芒变得越来越闪耀，将所有人和整个寻古镇困在其中。
郁珞灵缓缓闭上眼，抬起手，快速摆好手势，低声念出咒语。
“天地为束，万物归尘，扫荡锋芒，断其杂念。”
“天地归尘术，破！”
话音落下，所有光芒褪去，只剩下迷茫。
青灯不可置信地看向郁珞灵，但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季止修三人。
这不是普通的言灵咒术，而是最高级别赤级的言灵咒术。
是郁珞灵现在的水平无法使用的级别。
但是，她所使用出来的威力，却翻了整整三倍。
当然，她一用完，就直接吐血倒地。
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因为反噬十分严重。
季止修见状连忙用锁链束缚住青灯，然后来到郁珞灵身旁将她抱起。
他很想质问她，但显然，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青灯沉默地看着在怀里的郁珞灵，有些想笑。
“……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想要告诉我你的决心？”
郁珞灵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脑袋嗡嗡的，鼻子也有种充血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浑身都在疼。
可即使这样，她依旧将自己想说的话，告诉青灯。
“……青灯，我想告诉你，别执着于过去，你已经做到你想要的了，你真的很棒，到此……停手吧。”
青灯听到这话，冷笑出声，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郁珞灵并没有停，她还在继续。
“青灯，即使曾经的你懦弱无能，但你依旧灿烂。因为……你已经完成了你的复仇。”
说完这句话，郁珞灵就彻底晕了过去。
青灯却彻底沉默。
懦弱无能？
是啊，曾经的她就是这样。
虽然家里有最好的阿爹阿娘，但是……却无法拯救那样懦弱的她。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因为，别人想要的都会有，而她想要的，只会得到父母双双的抱歉。
但其实青灯并不抱怨。
她总会说，我阿爹可是会做全渡觅最漂亮的灯笼。
以此，来满足自己的内心。
其实阿爹只是很会做灯笼，也称不上做得最漂亮。
可自从他听见自己的吹嘘之后，就开始努力学习如何做更好的灯笼。
她的青灯之所以是最普通的款式。
是因为那时的阿爹，只会这种款式。
没错，正如她一样。
是普通的、不起眼的存在。
没有人会第一个选择它，就像没有人会第一个选择她。
阿爹阿娘确实很爱她，但是他们还有个更加心心念念的存在，那就是远在他乡的弟弟。
弟弟跟在舅舅身边学习，阿爹阿娘的希望、宠爱、金钱全都献给了弟弟。
青灯怨吗？
她不怨。
因为她只是女儿身，给不了阿爹阿娘想要的东西。
她没资格羡慕弟弟。
所以，当她拿到那盏属于自己的青灯时，非常高兴。
因为这是阿爹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
往常的礼物都是弟弟不要的，而这盏青灯不是，是独属于她的。
所以，她很喜欢那盏青灯。
那时的她，到哪里都会带着那盏青灯，向别人炫耀。
被别人嘲笑也没有关系，因为此刻是最幸福的时刻。
让青灯真的很简单，只需要一点点光亮，就能让她变亮。
可是，没有人会给。
即使会，也只是施舍。
可青灯不在乎，一点点足以她搭上性命。
所以即使他们如此，青灯也愿意为他们付出到这种程度。
哪怕不会得到感谢，哪怕什么都没有。
青灯缓缓闭上眼，最终苦笑出声。
它究竟图什么，它自己也不知道……
好难过啊……
到最后夸赞它这个懦弱无能之人的，居然是个万灵师。
其实它想要的很简单。
只是个夸赞而已，只是个夸赞而已。
可却那么难……
青灯，青灯，终困一生。
“……是我说错了，你和我根本不一样。我是懦弱者，而你是勇敢者。”
“是你赢了，珞灵姐姐。也谢谢你，说的那些话。”
张青灯说完后，就看向季止修，一副已然接受命运的模样。
季止修沉默片刻，看了眼顾安意。
顾安意点头后，他才动手。
青灯并没有感受到痛苦，反倒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像是要飞上高空。
青灯，青灯，飞吧，飞吧。
青灯，青灯，飞吧，飞吧。
青灯，青灯，飞吧，飞吧。
青灯，青灯，飞往你想去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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