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玄【上】
出身谢家旁系的孩子，父母双亡，自知事起便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直到五岁那年，他被检测出上等天赋，家主收了他为义子，为他取名为归玄。
倾尽全族之力，将他送入点星宗，被剑修霍长老收为关门弟子。
点星宗无人识谢家，只知他是被霍长老一眼看中的天才剑修。
谢归玄不仅天赋好，修行也刻苦。
掌门不止一次当众提及，假以时日，天榜上必有他名姓。
年少轻狂时什么也不放在眼里，坚信来日天才英才尽为自己折腰。
——直到裴寂的出现。
在拜师大典上，惹得几位长老争抢，就连霍长老都为他破例。
八岁的谢归玄抱着剑站在师父身侧故作老成，实际上在心中祈祷了一万遍：
千万不要选中自己师父，最讨厌这种很装的人！
事与愿违。
点星宗只有霍长老一位剑修，他们还是成了同门。
宗门内按修为来排辈分，谢归玄甚至只能拱手，咬牙喊他一声：
“师兄。”
裴寂一身月白色劲装，眉眼如画，朝他回礼，温声道：
“小师弟。”
在师父看不到的地方，谢归玄瞪了他一眼。
小你**！
点星宗算不得什么大宗门，氛围倒是挺好，师兄弟间亲如一家，很愉快地接纳了裴寂的加入。
只除了谢归玄。
在裴寂拜入宗门前，他才是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弟子。
原本安逸的生活随着裴寂加入被彻底打乱。
长老赞不绝口的换成了他，师弟们崇拜的对象换成了他，最好的资源也归了他。
如果说谢归玄是众人肯定的天赋极佳，那裴寂就到了妖孽的地步。
谢归玄不甘心，他比曾经更勤奋，夜夜练剑到天明，可依旧难以企及。
想超越裴寂的执念几乎成魔，蚕食他的理智。
少年之身也扛不住这般糟践，谢归玄成功把自己给作病倒了。
一连在床上躺了半月也不见好，大夫只说是心病。
与他相熟的弟子来探望时，偶尔也会说起宗门内最近发生的事，不可避免会提到裴寂。
曾经最崇拜谢归玄的师弟，坐在谢归玄床侧，眼睛亮晶晶地说道：
“瞧裴寂师兄那冷淡的模样，我原以为他不好相处。前几日我修行上遇到些不懂的地方，他主动替我解了惑，还夸我聪慧，一点就透。”
“师兄，下回你若是有不懂的，也可以去问裴寂师兄呀。”
点星宗氛围向来如此，可谢归玄却被气得险些吐血。
苍白脸上露出几分心如死灰，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
“算了。”
第二日来探望谢归玄的是一位师姐。
她带了刚种出的灵草，说是有安神之效。
谢归玄猛吸了一口灵草香味，心中稍慰。
“归玄师弟，昨日裴寂师兄又突破了。”
“从前我只知裴寂师兄是千百年来第一人，未曾想他对灵草也有涉猎，这一盆便是在他指导下种出的。”
“前些时候我下山去买种子时身上灵石不够，他花一千颗灵石，从我这儿买了一盆安神草。”
如果这人不是裴寂的话，就连谢归玄都忍不住夸一声好体贴的人。
等师姐走后，谢归玄越看那棵灵草越觉得碍眼。
扯了扯被子把自己蒙在里面，骂骂咧咧地想着：
要不是有这些人日日来捅他心窝子！他说不准早就好了！
突然响起叩门声。
谢归玄坐了起来，整理好乱了的衣衫，恢复平日里那副沉稳可靠的模样说道：
“进来吧。”
当看见推门进来的是裴寂时，谢归玄强忍着怒意说道：
“要不你还是出去吧。”
裴寂端着一盆安神草，刚迈过门槛的脚顿在半空中又收了回去，站在门外问：
“小师弟，身子可好些了？”
左右没有外人能看见，再加上身体不舒坦，谢归玄实在是懒得再装下去。
“托你的福，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裴寂将那盆安神草放在窗台上，丝丝缕缕的香味飘到了谢归玄鼻尖，头痛感仿佛都在这瞬间得到了缓解。
谢归玄盯着在阳光照耀下生机勃勃的安神草，叶片带着细小的绒毛，小小一棵格外可爱。
再回想师姐之前说的话……
这人简直是钱多烧的！
“小师弟，这是师父这几日讲解的剑招，我记了下来。”
“听师父说小师弟乃是心病，我特意去寻了三颗忘忧丹，望小师弟早日康复。”
裴寂放下他带来的礼物便走了。
谢归玄扶着墙挪到了窗台，拿起那个本子翻阅。
画得极传神，旁边还搭了些文字讲解。
谢归玄气更不顺了。
自从那日起，裴寂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不对，隔三差五便会对他关怀一二，再赠上些谢归玄正需要的东西。
他知道裴寂是个好人，身边所有人都告诉他裴寂是个好人，裴寂也确实待他好。
理智告诉谢归玄自己不该嫉妒不该怨恨，全怪自己不够出色，天赋不够出众。
可若是情感能收放自如，又何至于会到今天。
谢归玄根本控制不住去想，倘若没有裴寂在那他或许还是宗门最出色的弟子。
哪怕他厌恶裴寂至此，却也不得不承认裴寂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君子。
正是这份认可，让谢归玄几近走火入魔。
忘忧丹价格昂贵，效果也不错，身子康复后谢归玄又同师兄弟们一起练剑修炼。
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练完剑招后累得满头大汗。
落英缤纷，少年们提上一坛笑春风席地而坐。
谢归玄喝到半醉，一时兴起，握住剑起身，将剑尖对准裴寂说道：
“师兄，可敢同我比试一场？”
裴寂虽出身名门身上却并无傲慢，这时候也就同其余弟子一般，拿着酒坛子往嘴里倒酒。
喝的太急，酒液湿了衣衫，抬起脚用靴子踢了一下剑鞘，握住出鞘的剑，唇角挂着浅笑，起身迎战。
“自然敢！”
裴寂天赋绝佳，谢归玄勤奋刻苦。
兵器相接擦出阵阵火花，谢归玄对上裴寂的双眸，退后几步后提剑再上。
宗门中其余师兄弟们将他们围在中央，时不时传来喝彩。
最初是单纯的切磋。
可到后面谢归玄打得越来越狠，用不要命的打法，一招一式都奔着想杀死裴寂的目的。
比剑时，谢归玄能很清晰感受到裴寂的诧异，随后裴寂的应对方式就变了。
像水一样，包容着他的戾气和杀意。
打到最后，谢归玄双目赤红。
裴寂比他强，强的不止一星半点，能在拆掉他所有杀招的同时又不伤到他半分。
他甚至从这一场比试中有了新的感悟。难怪宗门中其余弟子都喜欢跟他比剑。
最后，谢归玄还是如愿将剑架在了裴寂脖子上。
手臂控制不住发抖，剑落在了地上，谢归玄眼神暗了下来。
曾经种种不甘在此刻都烟消云散，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意识到自己与裴寂之间的差距。
谢归玄跪坐在地上，裴寂欲将他扶起，眼神中似带着几分愧意。
“小师弟……”
谢归玄无比清楚，倘若继续这样下去，被心魔所困是唯一的结局。
谢归玄任由他将自己扶起来，轻声道：
“是我输了……”输得很彻底。
“在此提前恭祝师兄，来日天榜有名、飞升成仙。”
此等天赋，兴许能成为千百年来第一人。
在谢归玄下定决心要斩断跟过去有关的一切时，才终于认可了裴寂的优秀。
迷茫的眼神中逐渐凝出坚定，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吾谢归玄，在此对着天道立誓，此生不再握剑。若有违誓言便修为全废、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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