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时代变了，你也知道那是以前。”倪晟长吁短促，脸上闪过回忆之色。
“那时候，我们哪里可能想这些，身份地位就在那里放着，考虑不到如此长远的事情。”
“因为我是一步步脚印过来的，我也亲眼看见你退出朝堂后的没落，所以才时刻警醒我，倪家，不能步入张家的后尘。”
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就是身份的改变。
一时间，张季国沉默了。
倪晟说的是事实，张家现在基本已经和权力相隔甚远。
但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对权力地位没有倪晟那么热切。
现在的倪晟在他看来已经是有些魔怔了。
习惯了高身份地位，留恋在功名利禄当中。
逐渐开始不择手段。
张季国对自己的老友失望之意更浓，他没有再去辩解纠正倪晟的思想，而是看向了李禹。
深夜中，温度微微有些泛凉，张季国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
而此时，他看向的那位年轻人，已经抬起了头颅，神情扈傲。
那股独属于年轻人的锋芒展露无遗。
“不好意思，国家有你这种思想身居高位的，我怕不是人民之福，既然你都说的这么直白，那我倒是想试试，被曝光后，你们到底会不会受到影响。”
倪晟面色一点点下沉，李禹继续输出：“毕竟和要杀我的人，我向来是八字不合！我还没贱到和敌人为伍。”
话说到这种地步，李禹的态度已经很明朗。
倪晟眼神中凝固，他的眼神中荡起了阴冷。
“李禹同志，你若是一意孤行，吃苦受罪的只会是你，老头子我言尽于此，既然今日谈不拢，那我们就告辞了。”
说罢，倪晟便撑起身子，倪健唉声叹气的把自己老爷子搀扶着。
“可能老张没有向你分析过利弊情况，所以才会让你如此激进，但我临走前，还是给李禹同志一个忠告，如果还想要前程，最好的结果，千万不要一意孤行。”
倪晟说教版的语气，意思和之前张季国给李禹忠告时差不多，但态度就要高傲的多了。
“老倪，这回不用李禹出手，我会如实向上汇报情况。”
张季国的声音淡淡响起。
倪晟眉头紧皱：“老张……你，什么意思？”
张老爷子看向李禹的目光中闪过欣赏，后叹道：“老倪，何必多此一问，我的意思你很明白。”
那便是他，代替李禹的身份，去揭发告知，把李禹摘出去。
“虽然我退下很多年，但好歹威望还在，老倪，你想走的路错了，你固执了。”张季国神色平静。
“老张，即便是你曝光，你同样会受到影响。”倪晟眼角跳动。
“入不了朝堂之名，做不了朝堂之事，被疏远被排挤。”张季国摇头：“和我现在有什么区别，其实很多年前我就想回山城看看了。”
“小良是国安的，他的这个职位在我看来也是可有可无，我看的出他其实也不喜欢这个职位，只是为了我的期许，为了父母的传承，一直在咬牙坚持，他也早就厌倦了，他更喜欢平凡一点。”
一旁张良神色波澜，长闷无言。
“老张……”倪晟嘴角颤抖了几下，明显情绪比对上李禹要愤懑许多。
但他话没说完，便被张季国无情打断：“老倪，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你们倪家给李禹一个交代，正岳退出常委竞选，除开倪家之外的所有涉事人员，一个不落落网，另外提交一份说明书，主动把这次你们所做的荒诞事上报。”
“至于后续中央会对你们做不做出什么处罚，那我就不管。”
“不然，你知道我若是曝光，再闹大一些，这件事情就没有如此轻松处理了。”
倪晟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没想到，自己昔日好友竟然会主动做出针对他的行为出来。
张季国目光耸动复杂：“老倪，你也别怪我，我也是在帮你。”
“我明白你的考虑和想法。”
“你可能没剩多少时日，你想给自己子孙辈打造更结实的基础，但你太过急躁偏激了。”
“不得不承认，我们老了，我虽然没病，但也终是没多少光景可活，你放不下家族，放不下世家权力，但你能操多少心？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即便在你的帮助下，踏入不该有的位置，若是你哪一天不在了，德不配位也很快就落下。”
“顺其自然，你就当个看客，去欣慰他们能给你带来的反馈，我们是从零走到今天，能活到今日，上天已经给了我们极大的幸运，为何你还要事事去强求，去改变呢。”
“你口口声声说倪家培养着爱国慷慨之心，但若是真有仗到来的那天，你扪心自问，你下方的子孙辈，除开倪健我看好，其他人，谁会像19岁的你那样，慷慨就义，热血上头。”
张季国话语如针扎般刺痛：
“其实你比我更了解情况，现在你第三代孙子辈，几乎已经是贪图安逸，不然，你也不会让倪健这个排名老五，去参与腾龙选拔，人家当兵当的好好的，我看得出，倪健更喜欢做军人，他最像你年轻的时候，充满了义无反顾。”
“你舍不得家世，但家世终是靠延续，不是任何一个人能改变的。”
字字珠玑，字字刺耳，倪晟默然了下去。
良久，倪晟这才长叹一声，抬头看向了夜空。
“老张，正是因为我老了，所以忧心的太多了，或许是我无形间，就给自己套上了一种名为世家的枷锁。”
“你比我活的通透，也比我活的洒脱，这些年我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可能正是心力憔悴影响的。”
倪晟眼神下扬，看了看李禹，旋即看向了自己老友：“你说的，我会去做，我会让正岳退出竞选，关于李禹同志的赔偿交待，后续我也会让人对接。”
“因为你有资格教训我，在这件事上，我听你的，我也不想我们关系走到冰点，你的意思我比谁都清楚，但我终究还是放不下世家，你让我放手出来，我是做不到的。”
“这次你我分别后，以后的日子，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时间会见证我的选择，也会告知你答案。”
“老张，虽然不想承认，但你我早已渐行渐远……仅凭你我之间的情谊很难再同类，我不想最后因为立场，而磨灭了我们最后的情谊。”
倪晟面露失落之意，他没想过，张季国会不支持理解他。
所求不同，人生不同，各有所选，谁也不能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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