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建国趁机让王天执行安装任务。 他的全部心神,都灌注在了望远镜的视野之中。镜头里,厂房的每一扇窗户,都像一只只闭上的、潜藏着危险的眼睛。他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扫过那些黑洞洞的窗口,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光线变化或人影晃动。他的耳朵,也在极力过滤着夜风和虫鸣,试图捕捉厂房内可能传出的任何异响。
他知道,王天此刻正暴露在最危险的区域。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的心脏,跳得如同战鼓,每一次搏动,都仿佛在为王天计算着行动的秒数。
另一边,王天的行动,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特种潜入。他没有直接翻越围墙,而是在墙角下,找到了一处因年久失修而坍塌的豁口。他如狸猫般,蜷缩身体,悄然钻了过去,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甚至没有惊动停在墙头的一只夜鸟。
进入厂区后,他立刻贴着墙根的阴影,快速移动。他的目标,是郑建国在白天通过地图和照片,早已为他选定好的最佳安装点——一棵距离侧门大约二十米远的、枝叶异常茂密的百年老槐树。
这棵树的位置堪称完美。它足够近,可以清晰地拍摄到门口进出的人的面部特征;它的枝干足够粗壮,可以提供稳定的支撑;最重要的是,它浓密的树冠,是天然的伪装。
王天来到树下,抬头观察了一下,选择了一根离地约四米高、斜向伸出的粗壮树枝。 他从战术背包里取出了那颗“松果-3型”摄像头,检查了一下启动状态,然后像一只灵巧的猿猴,手脚并用,悄无声息地爬了上去。他的动作,充满了军人特有的、简洁而高效的力量感,每一个发力点,都精准地落在了不会发出声响的树皮褶皱处。
他熟练地把摄像头用特制的强力扎带,牢牢固定在一个分叉的树枝桠上, 调整好角度,确保镜头精准地对准厂房的侧门口和那辆黑色的商务车。 随即,他按下了远程启动按钮,摄像头上一个微不可见的绿色指示灯闪烁了一下,便彻底熄灭,完美地融入了黑暗的树影之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从他离开隐蔽点到任务完成,前后不超过五分钟。 王天落地时,双脚膝盖微微弯曲,卸掉了所有的冲击力,像一片羽毛般悄无声... ...他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折断的树枝或者其他可疑的痕迹。
安装好后,他们迅速退回了原来的隐蔽点。 王天重新趴在郑建国身边,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呼吸略显急促,但眼神却明亮而坚定。
“搞定。”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郑建国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是比刚才的行动更加考验意志力的静静等待。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成了粘稠的糖浆,流逝得异常缓慢。一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黑暗和寂静,像两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他们的神经。他们不敢交谈,不敢有大的动作,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
郑建国的内心,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风暴。摄像头已经就位,但它到底能拍到什么?厂房里,那三个人正在做什么?是在密谋纵火的细节,还是在进行某种非法的交易?赵承荣的命运又会如何?是被灭口,还是被更深地拖入这个罪恶的泥潭?无数个问题,在他的脑海中翻滚,让他备受煎熬。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的焦躁,都压制在冰冷的理智之下。
大约过了一个比想象中更难熬的小时后, 厂房沉重的铁门,终于再次发出了“吱嘎”一声刺耳的呻吟,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郑国建和王天同时精神一振,立刻将望远镜对准了门口。
门被拉开一条缝,“毒蝎”警惕地探出头,再次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他才将门完全打开。
赵承荣他们,终于出来了。
“眼镜蛇”依旧用手臂钳制着赵承荣,但此刻的赵承荣,状态比进去时更加糟糕。他的西装外套已经不见了,衬衫的领口被撕开,头发凌乱,脸上似乎还有新的瘀伤。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目光呆滞,脚步虚浮,是被“眼镜蛇”半拖半推着出来的。
而走在最后的“毒蝎”,手里则多了一个黑色的帆布背包。 那个背包的外形很普通,但从“毒蝎”提着它的姿势和肩膀下沉的幅度来看,里面的东西分量不轻,看起来沉甸甸的。
郑建国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个背包,是新的线索!里面装的是什么?是现金,是工具,还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他们将赵承荣粗暴地塞进商务车的后座,然后迅速上车,发动引擎。车子没有开灯,借着微弱的月光,像幽灵一样悄悄驶离了厂房,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郑建国和王天没有立刻行动。 他们又在原地,极其耐心地等待了二十分钟,确认对方没有杀回马枪的可能后,等车彻底开远,郑建国才对王天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去取回摄像头。
王天再次出发,动作依然迅捷而隐秘。几分钟后,他带着那颗承载着所有希望的、甚至还带着夜露冰凉湿气的摄像头,回到了隐蔽点。
他们没有在现场查看,而是立刻撤离,回到了隐藏在采石场的车里。王天发动汽车,驶向了回城的路,而郑建国则迫不及待地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将摄像头的数据线连接上去。
回放录像时,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那棵老槐树的固定视角。绿色的夜视画面,带着一种诡异的真实感。
视频的开头,是“眼镜蛇”他们进去时的场景。然后,是长达一个小时的、只有空镜头的寂静。郑建国快进着,心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画面动了!
铁门被从里面拉开,但人没有出来。手电筒的光柱,在门口晃动了几下。郑建国看到, “眼镜蛇”和“毒蝎”,正合力在厂房里搬动那些我们上次见过的蓝色塑料桶。 他们的动作很吃力,显然桶里装满了液体。他们将那些桶,从厂房深处,搬到了靠近门口的位置,似乎是在进行某种“布置”。
紧接着,更关键的一幕出现了。
“毒蝎”从一个角落里,拖出了几个巨大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编织袋。 他解开其中一个袋子的绳口,用手伸进去,抓了一把什么东西出来。虽然夜视画面不太清晰, 分辨不出那具体是什么,但可以肯定,那是一些白色的、粉末状或颗粒状的物体。赵承荣就跪在旁边,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不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但郑建国的心,却沉了下去。汽油,加上这种不明的化学粉末……他几乎可以想象,一旦点燃,会是怎样一种毁天灭地的景象。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纵火,这是在制造一场不折不扣的爆炸!
视频的最后,完整地记录了他们离开时的全过程,包括那个神秘的、沉甸甸的黑色背包。
虽然画面因为光线和距离的原因,某些细节略显模糊,人物的面部也不是百分之百清晰,但这卷录像带,足以成为一份无法辩驳的铁证!它雄辩地证明了,这伙人,正在有预谋、有计划地利用这个地方,进行着极其危险的犯罪准备!
郑建国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放松。他立刻将这段不到五分钟、却重于千钧的视频,迅速拷贝、加密,然后分别备份到了两个不同的高强度加密U盘和一个移动硬盘里。
他将其中一个U盘递给王天,郑重地说道:“老王,这个你贴身保管,作为异地备份。从现在起,它们就是我们的底牌。”
看着这几份凝聚着巨大风险和心血的视频备份,郑建国的心里,终于踏实了不少。
他把视频仔仔细细、逐帧逐帧地看了不下十遍, 每一次观看,他都调整着不同的参数——亮度、对比度、锐度,试图从那些被夜色和噪点模糊的细节中,榨取出更多的信息。他的眼神,专注得如同正在显微镜下搜寻癌细胞的病理学家。
他确认,赵承荣他们搬动的东西,确实充满了无法解释的疑点。
那些蓝色的塑料桶, 他通过 pausing the video and zooming in, 锁定了桶壁上一个模糊的标签。经过图像增强处理,虽然文字依然无法完全辨认,但他看到了一个清晰的、代表“易燃液体”的火焰标志。结合之前现场那股浓烈的、刺鼻的气味,桶里装的,百分之九十九是汽油, 而且数量惊人,足以将整个厂房,甚至周围的荒草地,都化为一片火海。
而那几个神秘的白色编织袋,则成了他研究的重点。 他将“毒蝎”伸手进去抓取白色粉末的那一两秒画面,放慢到0.25倍速反复播放。他注意到,那些粉末在被抓起时,有非常细微的、类似静电的吸附现象,而且在手电筒的光柱下,呈现出一种无机物特有的、略带反光的质感。
这会是什么?但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郑建国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办过的一个案子,某个化工厂为了逃避环保处罚,将一种 highly flammable industrial desiccant 当作普通垃圾处理,结果引发了垃圾场的连环爆炸。眼前的这些白色粉末,会不会也是类似的东西?一种能够与汽油产生剧烈化学反应的助燃剂,甚至……是某种土制炸药的原料?
这个猜测,让他的心脏猛地一沉。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伙人的目的,就不仅仅是纵火销毁证据那么简单了,他们是在策划一场彻头彻尾的、具有巨大破坏力的恐怖袭击!
他将视频中几个最为关键、画面相对最清晰的片段, 包括“眼镜蛇”和“毒蝎”清晰的侧脸、他们搬运汽油桶的动作、以及“毒蝎”检查白色粉末的特写,分别截取下来,制作成了高分辨率的图片, 并配上详细的时间戳和初步分析说明,然后将这些图片和完整的视频文件,一同单独加密保存了起来。
他清楚地知道,这些证据,虽然还不能作为直接逮捕他们的决定性依据——因为他们完全可以辩称是在处理合法的工业废料——但它们释放出的强烈危险信号,以及其中蕴含的巨大公共安全隐患,至少足以让任何一个有责任心的领导,对这个案子给予最高级别的重视了。 这就是他需要的“敲门砖”,一块足以敲开专案组大门的、沉重无比的石头。
第二天,郑建国带着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绝,回到了单位。 他的公文包里,放着那份他昨晚熬夜重新整理的报告,以及一个加密U盘。
办公室里一如既往的平静,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文件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但这片平静之下,对郑建国而言,却处处暗藏着看不见的旋涡与礁石。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将报告重新从头到尾仔细审阅了一遍。 他在原有的基础上,删去了一些带有主观推测的词句,转而用更加客观、冷静的语言,描述了视频中所记录下的一切。他加上了对视频内容的详细说明, 强调了现场存在大量易燃液体和不明化学品的重大安全风险,并附上了他截取的那几张关键图片。
报告的最后,他郑重建议:立即成立由市局牵头、多部门联合的专案组,对该废弃厂房进行秘密布控和突击搜查,并对视频中出现的涉案人员,展开全面调查。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他还是无法消除对内部可能存在问题的担忧。 这份报告,就像一枚深水炸弹,一旦投下,是炸出深海巨鳄,还是炸到自己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他必须行动,但要用一种更稳妥、能为自己留下后手的方式。
他把报告打印了两份。
一份,是他准备按正常程序,提交给主管领导的正式版本。另一份,他没有装订,而是和那个存有全部视频证据的加密U盘一起,用一个牛皮纸袋封好,写上了妻子的名字和电话,然后将它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自己办公室里那排上了锁的文件柜最深处,一个堆满了陈年旧档的抽屉的夹层里。
这是他的“保险”。如果他提交的报告,石沉大海,或者他本人遭遇了任何不测,这个牛皮纸袋,就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的真相。
做好这一切后,他拿着那份准备提交的报告,走向了领导办公室。他的脚步,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王天找到了他。看着他那副心事重重、如临大敌的样子,王天也紧张了起来。
“怎么样?交上去了?”王天压低声音问道。
郑建国点了点头,简单地将自己留了后手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天的眉头,也紧紧地锁了起来。他知道郑建国这么做,意味着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何等凶险的地步。沉默了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郑建过说:“老郑,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宝,都压在这一份报告上。光靠等,太被动了。”
他主动提出:“我去查查赵承荣最近的通话记录。只要能搞到他和那两个亡命徒,或者其他可疑人员的通话证据,就能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郑建国同意了,但叮嘱他一定要低调,别让人发现。他自己则继续盯着厂房的动静,每天下班后都会绕路去那边看一眼。连续几天,厂房都没人进出,但汽油味似乎更浓了。郑建国怀疑他们可能在夜里活动,于是决定周末晚上去蹲守。
周六晚上,郑建国一个人开车去了郊区。他把车停在离厂房很远的一片树林里,然后步行靠近。夜色很深,只有一点月光,厂房像一头蹲在黑暗里的怪兽。郑建国找了一个草丛茂密的地方趴下,拿出望远镜盯着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静得可怕。郑建国的手表显示已经凌晨一点,就在他以为今晚不会有人来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他赶紧压低身子,紧紧盯着路口。一辆黑色轿车慢慢开过来,停在了厂房门口。车上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赵承荣,另外两个穿着黑衣服,看不清楚脸。
他们打开厂房的门,进去后很快抬出来几个箱子,装进车里。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车就开走了。郑建国记住车牌号,等车走远后,悄悄走到厂房门口。门锁着,但他从窗户缝隙里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化学药品。
他不敢多留,赶紧回到车上,把车牌号记下来。回去的路上,郑建国心里越来越沉。这些人动作这么熟练,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他们运走的箱子里,说不定就是制造火灾的工具。
第二天,郑建国早早到单位,查了那个车牌号。结果发现车牌是套牌的,根本查不到车主信息。这让他更加确定,对方是个有组织的团伙,做事很谨慎。
王天那边也没什么进展,赵承荣的通话记录都很正常,看来他们用的是其他联系方式。郑建国想了想,决定换个思路,从厂房所在的土地性质查起。他找了国土局的朋友,帮忙查了那片地的规划。
朋友告诉他,那片地最近被划入了开发区,很快要拆迁,补偿款很高。郑建国一下子明白了,这些人可能是想通过纵火逼迁,或者制造混乱来捞好处。他把这个发现也记下来,觉得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现在证据越来越多,但还缺最关键的一环,直接证明纵火的证据。郑建国打算下次他们再行动时,叫上更多人蹲守,抓个现行。但他也知道,这很危险,必须计划周全。
他写了一份详细行动计划,包括人手布置、时间安排和应急方案。准备等明天上班就交给领导审批。这次他决定直接找局长,跳过中间环节,免得再被压下来。
晚上回到家,郑建国累得直接倒在沙发上。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厂房和那些塑料桶。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行动,否则这些人可能还会制造更多火灾。想到这里,他猛地坐起来,拿出手机给赵宇发了条信息,让他明天一早过来开会。
发完信息,郑建国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京州的灯光星星点点,看似平静,却藏着太多黑暗。他握紧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要把这伙人揪出来,还市民一个安宁。
赵宇给郑建国打过去一个电话,想要询问他接下来的计划到底如何,郑建国表示这一次需要赵宇亲自去行动。
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有些意外,但是很快还是答应了郑建国,并且他们已经准备了一个详细的计划。
赵宇这次意外假装成一个盲人的装扮,大家都觉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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