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整个大田村的人都出动了。
这就是村里人的好处了。
平日闲着没事凑在一处，张家长李家短，看谁家有钱了就红眼，看谁家日子好过了就背后蛐蛐。
可若是谁家人丢了，大家都会出动去找。
何况张大脚素日为人不错，人又老实勤快，她家里的日子过得又惨，大家都挺同情她。
眼下知道张大脚往山上去了，便都自发组织起来，要去山上找人。
村长点出一些年轻力壮的，叫跟着他往山上去，又让老弱病残回家睡觉去，叫其余有心人再在村里找一找。
范远桥也跟着上山去寻人，金珠心里惴惴不安，也顾不上眼前有这么多人，就追上去扯着范远桥的袖子，嘱咐他早些回来，明日还得去海慧寺画画。
范远桥咧开嘴嘿嘿笑：“娘子，你放心，我都知道。”
小两口这番动作，倒叫村里的大娘婶子们好一阵笑。
金珠虽然心里对范远桥没那个意思，但架不住被这么多人笑话，脸上就发烫。
幸亏牛大娘把她拽到一边去了，又叫那群妇人们赶紧回家，没事就出来帮着找张大脚，众人才不再笑话金珠。
“金珠，你跟大娘再说说，你最后一次瞧见张大脚，她是个啥样的神色？是哭了还是笑了？是高兴还是难过？”
金珠仔细回想了一遍。
她也说不上来张大脚有哪里不对，就是觉得很奇怪。
“我问了大脚嫂子好几声，她也没回话，就是笑了笑，往山上去了，我还寻思呢，她啥也没拿，去山上干啥？就算是去山上捡柴火，也不该在那个时候去，在山上耽搁一会儿，天都黑了，还咋捡柴火？”
牛大娘听了，沉默了半晌，才长叹一口气。
“大脚这个媳妇儿，可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来，老钱家丢了这样一个媳妇儿，他们家以后的日子，好不起来，只苦了大脚的闺女，没了亲娘，以后日子咋过呀。”
说着说着，牛大娘又“咦”了一声。
她丢下金珠，折回去问那些还没散的妇人们：“你们刚刚有谁看见大脚她闺女了？”
妇人们都说没看见。
“大晚上的，一个小姑娘家跟着出来干啥，估摸着在家睡觉呢，”有人回了一句，又招呼着大家伙，“谁要是困了，就回家睡觉去，还有精神头的，咱们分开来，在村里各处找一找。”
“场院的草垛子里，菜地里，田间地头，都寻摸一遍，大脚老实，估摸着这回是被她婆婆骂得受不了，才跑出去了，她肯定走不远，说不定已经从山上回来了，正躲在哪儿哭呢，咱们再找找。”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开了，有人回家睡觉，有人打着火把提着灯笼想再找找张大脚。
金珠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她也很想去找张大脚，但玉珠一个人待在那破房子里，她不放心，就跟牛大娘打了一声招呼，要回家去。
牛大娘追了上来：“你大爷上山去找人了，家里就三个孩子，我也不放心呢，我和你一块儿回去。”
一路上，牛大娘一反常态，一句话不说。
金珠这个人就是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忍了好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大娘，你这是咋的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牛大娘张了张嘴，又叹气，叹得金珠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金珠，大脚她闺女跟我那个小孙女一般大，两个人可要好了，她也常来我家玩，我知道那个孩子最黏大脚，大脚走一步都要跟一步，今儿个大脚丢了，大脚的小叔子小姑子都出来找人，就连钱婆子，也拄着拐出来了一趟，咋就没见大脚闺女呢？”
“你说，是不是那小闺女跟着大脚一块儿走了？”
金珠摇头。
“不可能，我今儿个晌午，在我家菜地里，就只见过大脚嫂子一个，下晌也只瞧见大脚嫂子一个人往山上走，从头到尾就没瞧见她闺女。”
牛大娘神情越发凝重。
“不对，昨儿个这孩子还说，今儿个要跟着大脚去菜地帮忙，她不可能不跟着她娘的，金珠，你跟我走一趟，咱们去钱家的菜地找一找，大脚一般是先去了自家菜地，才会转到你家后头这块菜地来，我寻思着，这孩子说不定躲在钱家菜地里呢。”
金珠觉得牛大娘是疯了。
大脚闺女都八九岁了，难道还不知道天黑往家跑啊？
何况，村里到处点着火把喊张大脚，大脚闺女又不是聋子，躲到哪儿都能听见的。
她不出来，那就是她不想被人找到。。
黑灯瞎火的，她们两个去菜地找有啥用。
金珠又不能让牛大娘一个人去，只得不情不愿地跟在牛大娘身后。
大田村的菜地基本上都挤在一处，由村里统一划好了分的。
当然，也有人勤快，在自家房前屋后开辟了小菜园子。
钱家在房前房后圈了鸡圈和猪圈，没地方种菜，菜地就是村里统一分好的那一块。
可他们家日子难过，张大脚平常就是靠着卖菜卖鸡蛋卖猪来补贴家用，村里分的菜地不够种，这才占了范家的菜地。
村里几个好事的婆娘，以翠花婶为首，在范家菜地里找不到人，就拐到范家小院里，进屋看了一眼，把玉珠吓哭了，便觉得没意思，都退出来，往村里的菜地去，在路上跟金珠二人撞见了。
一瞅见金珠，翠花婶的神色就不大自然。
金珠心里惦念着最高积分奖励的事情，也懒得跟翠花婶多言，就催牛大娘快走，先去菜地里找人再说。
两班人汇集到一处，在村里的菜地里瞎逛悠。
几乎把全村的菜地都找了个遍，最后又折返回钱家分得的那一块菜地。
“再好好找找吧，”翠花婶掐着腰，叹气道，“大脚不容易，平常不言不语的，心肠却很好，还给我家二小子摘过枣子吃呢，大家都分开来找找，看看那水井里头有没有，钱婆子嘴巴坏，可别把大脚骂急了，让大脚想不开跳了井……”
“啊！”
一个婆娘忽地指着钱家菜地边上的那口井，拼命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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