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招娣出事在先，一听到玉珠的哭声，金珠的心里就没来由地发慌。
她忙大声喊着小妹，一面冲进了屋里。
“大姐！”
小玉珠一头栽进金珠的怀中。
“你和姐夫去哪儿了？为啥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坏了，这孩子是得了创伤应激症了。
金珠搂着玉珠安慰了半晌，反复发誓，说自己绝对不会像何氏一样，丢掉玉珠，玉珠才渐渐地不哭了。
“大姐，我知道自己是个拖油瓶，你丢了我，我不怨你，可你答应我，你在丢掉我之前，能不能跟我打一声招呼，不要不声不响地就走了，也别骗我，好不好？”
金珠心里酸软成了泥。
造孽啊。
小玉珠这么可爱，何氏要改嫁，为啥不带走小玉珠，却把个十五岁的银珠带走了呢？
论起长相，小玉珠比银珠好看。
论起性格，小玉珠比银珠可爱。
论起干活儿，小玉珠比银珠能干。
反正金珠百思不得其解。
“大姐，”玉珠怔怔地望着窗外，“大姐夫为什么站在院子外头不进来呢？”
金珠猛地回头，就见范远桥正蹲在半截塌了的院墙外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她。
“没事没事，你别看，你大姐夫一会儿就进来了。”
金珠慌忙捂住玉珠的眼睛，自己也死死地闭上双眼。
少儿不宜啊，看多了容易长针眼。
不过，稍微看一眼，应该也没事吧？
她便悄悄地睁开一道眼缝，眯着眼瞅着那白花花的身子翻进了墙，紧实的屁股蛋子还挂着水珠呢。
眼瞅着范远桥即将转过身，金珠赶紧闭上眼。
一颗心更是跳得厉害。
她不能这么不要脸，看完了后面还要看前面，做人得知足。
“娘子，小妹！”
范远桥敲了敲窗户，姊妹俩才睁开双眼。
玉珠从金珠的怀中钻出来，扑到窗户跟前，甜兮兮地道：“姐夫，你去哪儿啦？咦，你怎么穿着一身湿衣裳？”
衣裳洗了，被风吹了小半个晚上，没干透，看着潮乎乎的，穿在身上定然很不舒服。
金珠就招招手，叫范远桥进来。
“趁着天刚亮，我给你量量尺寸，你去帮我们找一辆大车，我们姊妹俩端着鱼上城里卖，你就在家里看家，顺便画棺材板，别乱跑，听见没？”
范远桥很有些不好意思：“娘子，我又不是小孩儿了……”
“得了吧，三岁孩子都比你懂事一些。”
金珠狠狠地瞪了范远桥一眼。
“我可警告你，要是老沈家的人来找你干活儿，你一律不许去！”
老沈家的房子被烧了一半，他们今日肯定要收拾了东西，去沈秀才家里住。
家里那么多要搬动的家伙事，必定要找个大冤种免费干活儿。
范远桥就是最好的人选。
金珠再三警告范远桥，逼着范远桥发誓，她才放过范远桥。
“不仅仅是老沈家，村里其余的人家来找你，你也不许去帮忙，他们若是问你忙啥呢，你就说忙着给大脚嫂子和招娣画棺材板，她们两个都不是好死法，村里人急着给她们下葬，肯定不会为难你。”
大田村的人都很信这些东西，这两日已经有了流言，说张大脚母女两个已经成了煞，要不然钱老头儿咋会舍得出钱给母女二人操办这么大的丧事。
还说这成了煞的尸身，得赶在头七之前下葬，不然，就会成了气候，祸害乡里。
有这么个现成的借口，谁还敢妨碍范远桥给张大脚母女俩画棺材板。
量好尺寸，范远桥就忙去请了村长的儿子田丰登，请他吃过饭，赶着车送金珠姊妹俩进城一趟。
大田村进城不大容易，村里有大车的人家也不多。
大多数人家都是板车，留着农忙的时候拉庄稼用的。
能养得起牛或者骡子的人，屈指可数。
田丰登是村长的小儿子，娶了媳妇儿后，家里房子不够住，就领着媳妇儿出来单过，就在村头盖了房子。
平日里去山那边的采石场出苦力，搬石头，他媳妇儿就在家里搓麻绳，织粗布，两口子日夜干活儿，终于攒下了点钱。
有了钱，便买了一头骡子一辆大车，田丰登也不去搬石头了，平常就载着附近几个村里的人去城里，去一趟，一个人三文钱，来回趟五文钱。
或者帮着谁家拉个货，一年到头也能攒几个钱。
没人用车的时候，他就和媳妇儿去开垦荒地，两口子倒也自己开出了几亩地，完全没用村长帮一点忙。
他家盖新房子的时候，范远桥还去帮过几日忙，这回听说范远桥要用车，二话不说就来了，还非不收钱。
金珠过意不去，一定要给田丰登钱。
“田大哥，大家挣钱都不容易，嫂子才怀上孩子，你们正是用钱的时候，哪能不收钱呢？今儿个为我们破了例，倘若别人听说了，也来叫田大哥破例不收钱，田大哥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田丰登就笑了，扭过头打趣范远桥。
“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从前金珠妹子在娘家的时候，不咋爱说话，这嫁给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人也机灵起来，远桥，你好好待人家，可别欺负金珠妹子。”
范远桥盯着金珠乐呵呵地笑，金珠心里却有些发紧。
已经有好几个人说她和从前相比，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以后得注意一点，不能这么张扬，万一叫人察觉她内里换了个人，搞不好得把她当成妖怪，一把火烧成黑炭。
得知金珠要去城里卖鱼，看到大木盆里挤挤挨挨的十几条鱼，田丰登就咦了一声。
“远桥，这都是你抓的？”
范远桥嗯了一声。
“你小子行啊！”田丰登重重地拍了拍范远桥的肩膀，“这是乌鳢，城里食肆的老爷们可爱吃这个了，可这东西不好抓，咱们村里的人反正是没抓到过，没想到你小子一抓就是十几条，每条还都这么大，你这是要发大财啦！”
他端起大木盆就往车上放：“金珠妹子，走，哥带你直接去找食肆的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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