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将母亲的骨灰葬在父亲身侧，凌翎带着轻便的行李，关掉手机，开启了长达两个月的骑行。
她从北方骑到南方，在气候宜人的小县城里住了大半月。
秋天来临时，她再度启程。
这一次，是返回北方。
回到帝都的那日，秋意已经浓了。
进入小区前，借着保安亭的灯光，凌翎看见地上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叶金黄的银杏叶。
她走近了，弯腰拾起，轻轻擦去上面的细沙。
就那一眼的神情，温柔得好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跟在她身边快四个月的888想:
捡叶子干嘛哟，去捡人呀。
把叶子放进胸前的口袋里，凌翎进了小区，放好车，乘电梯上了楼。
电梯门一开，她一边摸钥匙一边朝门口走。
忽地，她闻到一股酒气。
她不太喜欢酒的味道。
她走近了一瞧，看清背靠着房门，坐在地上的人的脸，顿时愣在了原地。
是顾以衿。
888飞近，滴的一声，全身发光。
一整个楼道都被它的光芒所照亮。
凌翎放在胸前口袋里的银杏叶一瞬间变得沉甸甸的，泛着难言的苦涩。
一分钟后，把钥匙插进门锁，她垂着眼皮，弯腰扶起顾以衿，单手打开门，把人带进了家。
顾以衿不知道是喝了多少，一点意识都没有。
凌翎脱了外套，先把那叶银杏放在桌箱里，后去浴室用热水洗了毛巾回来，轻轻擦拭了一遍顾以衿的脸和两只手。
她蹲在沙发边，静静看着顾以衿。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顾以衿紧皱的眉头松了开，她才拿着衣服去洗澡。
出来时，一看时间，已经三点了。
来到沙发边，看着浑身酒气的顾以衿，她眼中蕴藏着许多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888一直没有出声。
还记得是凌翎母亲下葬的那天，回来的路上，凌翎突然问:“你给我的那本书里，为什么没有顾以衿？”
888回:「因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是乐司和姜璟，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围绕他们二人旋转的。」
「你是乐司的初恋，在他心中曾有过一点地位，所以书里有你的名字。」
「但无论是乐司还是姜璟，他们都不认识顾以衿，自然，在他们的故事里，就没有顾以衿这个人的存在了。」
凌翎不知喜怒的笑了一声，“他们二人是对这个世界做出什么样的牺牲还是贡献了？竟要我们都围着他们转？”
她说完，话音一转，“你见过顾以衿，你知道他是什么结局？”
只要不是像她一样，疯疯傻傻五十多载，死后被野狗啃食……
「死了。」
“什么？”凌翎顿足。
888再次调出顾以衿的信息面板，还未发现凌翎的异常，字字清晰道:
「一般人类的寿命都只有一个数值，但顾以衿有些奇怪，他的寿命有两个数值，
一个26，一个80，也就是说，他可能活到26就死，也可能到80死。」
凌翎沉默，目光冰冷。
888托着下巴，沉思着说:
「我的记忆里，上一个这样情况的人类，是他爱人战死沙场，他自戕殉情，‘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我猜顾以衿和那个人一样，最后也是死于情。」
888说完，感觉背后一阵冷意，它全身的毛都要炸了。
它快速扭过头，就见凌翎素来沉着冷静的一张脸，竟狰狞得有一些扭曲。
“你是说他极大可能，会在26岁时为一个女人丢了命？”
888咽了咽口水，「是吧。」
凌翎的呼吸立刻变重了。
888自以为它的智商，仅排在系统001之下。
凌翎与顾以衿的那次见面，和每次提到顾以衿时，她所露出的异常表现，在这一刻，让888迅速察觉——
凌翎，喜欢顾以衿。
888惊呼:「凌翎！原来你喜欢顾以衿啊，难怪上次我就在他的肩膀上趴了会儿，你就把我拍飞了，你好小气。」
“……”
自那天起，凌翎就不理会888了。
看着凌翎把顾以衿抱到卧室床上，自己反而睡沙发，888摇摇头隐去身形。
人类可真胆小，连喜欢都要藏着。
……
早上8点，顾以衿揉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
昨晚喝太多了，他脑子里还迷迷糊糊的，忘了自己身在何地。
下床踩着拖鞋走到厕所的位置，却没摸到门把，正疑惑着，身后‘咔哒’一声。
他慢吞吞地转过身，看着来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眼中脸上都是茫然。
凌翎右手上端着一杯水，看着他傻呆呆的样子，一时间有了吻他的冲动。
可她余光里，看到顾以衿左手上的铂金戒指，移开视线，退后了一步。
“喝水。”
凌翎递过水杯，打开衣柜，拿出自己的衬衣放在床上，背对着顾以衿说:
“我煮了海鲜粥，去洗个澡，先穿我的衣服，吃完早餐，再打电话让你那位保镖给你送衣服来。”
凌翎身高191，顾以衿矮她一头，她穿的衣服，对他来说很宽松，可以穿。
凌翎说完就出了卧室。
盛在碗里的海鲜粥冷却到可入口了，洗过澡换上衬衣的顾以衿才出来。
在他在桌边坐下时，凌翎扫了一眼他白色衬衫下的两条又长又笔直的腿。
她是故意的。
知道顾以衿不会主动碰她的东西，所以只拿了一件白色衬衫给他。
那衬衫再宽松，也只遮挡到臀部。
……但她也没想到，顾以衿会真就这样穿着出来。
凌翎只看了十几秒，就收回了目光，见他头发是吹过了的，也就跟着坐了下来，“粥已经凉了，不烫，吃吧。”
“……好。”
洗过澡，顾以衿已经完全清醒了。
不自在的往下扯了扯衬衫，他偷瞟了对面的凌翎一眼，低头喝了一口粥。
昨晚他是怎么来的凌翎家，又是什么时候被她带进家里，他都记不得了。
顾以衿大学时，酒量极差，一杯就会醉，喝醉之后的胆子比平常大，但也就闹个十分钟，就会沉沉睡过去。
这些年他酒量虽好了不少，但醉酒之后用不上半小时，仍然会倒头就睡。
至于喝醉之后他干了些什么，第二天醒来的他，是一样都记不住的。
昨晚他到底是怎么进的凌翎家？
他只记得自己多喝了两杯酒，上了车，让司机把自己送过来，上了楼，他坐在凌翎的房门口，再然后，就没了。
顾以衿心里揣着事，一碗粥吃了快二十分钟。
他有心想问问凌翎自己昨晚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的勇气，已经在上一次用光了。
凌翎发布的吃过软饭的微博，一直设置的特别关注她的顾以衿，也是第一时间看到的人之一。
他有些难过——既然要吃软饭，为什么不吃他的呢？
乐司能给凌翎的，他可以给更多。
被凌翎拒绝的感觉，太难受了。
顾以衿经历了两次，不想再尝试一次。
偷偷抬起眼，扫过凌翎的下巴，嘴唇，顾以衿心尖都在疼。
这几个月，他每每喝醉了，一觉睡醒，都浑身酒气、狼狈至极的坐在凌翎家门口。
凌翎发了那条微博后，他不放心，让他的保镖暗中来看了凌翎几次。
凌翎母亲已经去世的事，他知道，凌翎离开家，他也知道。
有很多次，顾以衿都想去找她。
凌翎很爱她妈妈，她妈妈跳楼自杀，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
顾以衿犹豫了很久很久，到底没有去追她。
他不是她的谁。
他也不再想得到她的爱。
能就这样远远的守着她，看着她，知道她好好的，他已经很满足了。
顾以衿在心里告诉自己，要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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