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站在书房的落地镜前整理领口。
镜中倒映着远处，忙碌的魔导工坊尖顶。
第二批留学生正在操场上进行符文测绘。
那些来自五大王国的年轻人已经能熟练运用几何符号计算魔力衰减值——比起一期的学生，素质高了不少。
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女神姐姐？\"
他第三次在脑海里，试图与女神进行联系。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
不同于以往的忙碌或者等待音。
脑海里一片死寂。
叶清面色凝重。
指节重重叩在红木桌面，墨水瓶里的液体泛起涟漪。
这个世界的情况或许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以至于女神姐姐都不能再继续回应自己。
时间，真的还够吗？
叶清心里暗自问道。
\"领主大人！\"
通讯部负责人几乎是撞开房门的，军靴在地砖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
这个素来稳重的法师此刻面色惨白，捧着的羊皮纸卷轴边缘还在簌簌落灰。
\"瓦伦西亚的夜间监控记录。\"他喉结滚动，\"超过60%的中继塔，在满月当天出现数据真空，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蚕食通讯波段。\"
他将报告呈放在了桌子上，恭敬地弯下腰。
叶清拿起报告，仔仔细细地查阅起来。
看了几页，他的手指骤然收紧，纸页在掌心皱成一团。
厚厚的数据记录上，每隔一两页，就会有一个明显的区段。
没有发件，也没有收件。
就好像单独的节点功能测试一样。
可技术人员测试时，所留存下的数据，应该是一个固定的测试内容，而不是空白。
但在这一沓报告里，加密矩阵的间隙，那些突兀的空白段犹如黑夜中的弹孔——精准、隐蔽、充满恶意。
他快速将所有的报告翻阅了一遍，十分严肃地问道：“这是瓦伦西亚的记录？排查过环境因素没。”
“驻守的技术员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任何环境因素，对通讯链路产生干扰。”
负责人回答道，同时上前一步，指着空白的数据波段说道：“我们观察到，这些异常数据，均出现在中继塔的交换段上。”
叶清点了点头。
如果只是一两个节点，那么还可以认为是偶发事件。
但所有的节点都出现了异常，要么是中继塔本身的设计有问题。
要么，就是有人为因素在作祟。
“有信息或者设备被破解的痕迹吗？”叶清再次问道。
负责人摇了摇头：“暂时没有，所有设备的运转都很正常，信息也没有丢失。”
听到这个答案，叶清才稍微放下心来一些。
“提高对中继塔的检查频率，通讯加密的由原本的两周一次，调整为一周一次。同时让各国驻守的技术人员都注意记录，尽可能找到异常数据的规律。”
“是！\"
负责人领命离开。
叶清抚了抚额，开始思索起这件事情。
这种表现形式很像上辈子的网络攻击。
以一个较高的频率，反复攻击一个服务器。
可是总服务器在自己这里，攻击一个子服务器，甚至只是中继链路，又有什么用？
打眼一看，事情元凶的手段并不高明。
纯粹是在用暴力手段来冲击中继塔。
但这么不高明的技术，却没有被任何值守的士兵发现。
技术员检修时也没有发现有被破坏的痕迹。
书房突然陷入死寂，叶清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
那些空白波段在视网膜上幻化成扭曲的触须。
这绝非凡人手段！
但若是神明，为何要像蟊贼般遮遮掩掩？
又为什么要对中继塔，或者整个通讯链路动手？
他扯过羽毛笔，开始在批文上龙飞凤舞起来：
\"中继塔半径两百米内设置精神防护组件。\"
羽毛笔尖突然折断，墨汁在羊皮纸上晕开血色的花。
五大王国，驻守当地的技术员们，认真查看了来自领地的最新任务安排。
提高检修、维护、加密调整的频率，算是比较正常的工作安排。
可将中继塔周围半径两百米全部清扫，并设置精神防护组件，就有些不能理解了。
不仅仅是技术员们，五大王国的领袖也搞不明白叶清究竟想做什么。
因为技术员们想要施工，就得跟五大王国要人要钱。
水晶球投射的虚影在圆桌上方明灭不定，五位君主的全息影像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扭曲。
“这件事的成本太高了。”戴里克第一个说道。
作为和瓦伦西亚一样，整个通讯链路有2\/3是海洋节段的国家，在前期建造时，他们就已经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
更别说他们的链路基本上全是中继塔，三个接壤王国的中继塔数量加起来，都没有这两个国家任何一个的多。
亚瑟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艾德里安看向叶清：“或许，你可以跟我们详细说明一下。”
叶清叹了口气，拿出了那份数据记录报告：
“我们观察到瓦伦西亚帝国内的中继塔，有频繁遭受攻击的情况，怀疑是神明所为。”
几位领袖脸色瞬间就严肃了起来。
“可信度有多少？”奥利维亚问道。
“很低，事实上我们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叶清摇了摇头，随即又十分坚定地说道，“但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也不得不防。”
几位领袖相互看了看，似乎是在确认彼此的意见。
兽人老国王埃奇奥有些无奈地说：
“我们很想支持你的计划，毕竟你比我们更了解神明。但从事实出发，无论是成本，还是可信度，我们都很难去完成这件事。”
其他几人没有说话，但意思不言而喻。
叶清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光凭一个猜测，想让他们继续掏钱、出工出力是不太可能的。
毕竟各个主权地区，已经在按年交一笔不菲的通讯链路使用费。
同时还要承担日常的维护成本。
“接下来五年，通讯费用给你们减少三成，同时关税降低两成。”
叶清其实可以自己掏钱去做这件事，领地上的工作人员已经计算过了，这件事情的成本，完全在魔鬼森林的承受范围之内。
但从魔鬼森林的利益来考虑，适当让利，要比直接掏钱划算得多。
五大王国到现在也摸不清，叶清到底能从他们头上挣多少钱。
对此叶清也有些感慨。
上辈子总把事情想的简单，认为共同的目标和困难摆在眼前，为什么各个大国还要相互扯皮。
直到自己坐到了这个位置才明白，一切的东西，都要从利益出发。
哪怕是长寿种，也不例外。
叶清提出的方案对五大王国来说，不可谓不实惠。
象征性地讨价还价一番后，五大王国的领袖一一挂断了通讯。
叶清坐在会议桌前，指节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天使族那边，之前跟米达伦陛下的交流，没费什么口舌。
虽然他们是神眷的种族，但在了解到一些事情后，也开始慢慢调整信仰体系。
更加纯粹地去信仰圣光。
巴尔就更不用说了，恶魔族连信仰都没有。
至于巨龙们，在了解到叶清的安排后，表示自有办法，让叶清大可放心。
所以利益的牵扯，始终只在五大王国和魔鬼森林之间。
哪怕是精灵王国也不例外。
得到同意和支持的技术员们，开始加班加点地进行精神防护组件的设计、制作和铺设。
只不过这一次，不用像魔导通讯一样藏着掖着。
这毕竟不是什么很高端的技术。
虽然在魔导技术的加持下，的确和传统的精神魔法有些不同。
但这东西，根本上还是看使用者自己的精神力。
与其说这是一个防护，倒不如说是一个预警机制。
中继塔基本都设立在人烟稀少，交通不便的地方。
所以工程也不会对居民们有什么影响。
实际上整个魔导通讯的建立，目前和普通人都没什么关系。
但在普通人心里，却是不这么想。
五大王国的居民们，看着工坊没日没夜地开工，一批又一批怪模怪样的东西被运往城外。
甚至一些偶尔还能回家的士兵，突然就被派去远处驻扎。
心里都有些恐慌。
可作为普通人，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心里默默地祈祷一切安好。
于是乎，教堂的人流量突然就大了起来。
甚至一些没什么信众的小神系，都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信仰。
这些教堂是合法的，甚至是受国家管控的。
所以五大王国也没有阻止这件事情。
毕竟在过去，也有过这样的情况，甚至比现在还要热闹。
两月后的某一夜。
当第一缕月光爬上中继塔尖，新安装的精神屏障开始流转翡翠色的波纹。
蹲守在灌木丛中的技术员突然瞪大眼睛：那些本该无形的防护罩上，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就像被无数透明利齿啃噬过。
贫民窟内，浑身缠满绷带的流浪汉突然跪倒在地。
他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喉管里发出非人的嘶吼，褴褛衣衫下，皮肤表面正浮现出与屏障裂痕完全一致的纹路。
教堂地窖深处，新铸的神像突然渗出黑色黏液。
在肉眼不可见的维度里，信徒们的愿力，如同坠落的流星一般。
向着地底深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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