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坠地的脆响像块石头砸进深潭，在祠堂般安静的屋里荡开圈圈涟漪。黑衣人僵在原地，目光在锦盒与药包间来回拉扯，还魂草暗绿的叶片上沾着细碎的泥土，像刚从山涧里捞出来，而药包上陈记药铺的红印在昏黄烛火下泛着暖光，把他眼底的挣扎照得一清二楚。
喉结滚了又滚，他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地蹲下身，双手死死抱住头。肩膀抖得像狂风里的草，呜咽声从指缝挤出来，又闷又碎：我娘咳得背都弓成虾米了，药铺的还魂草炒到一两银子一株，我把家里的牛都卖了，还是差半文钱......
萧逸云没说话，只是把药包往他面前又推了推，油纸裂开道缝，露出里面切得整整齐齐的川贝，药香混着烛油味漫开来。
还魂草我给你留了三株，他声音平得像摊静水，够用三次。配着这包川贝蒸梨，每日一次，剩下的钱......他顿了顿，指腹敲了敲桌面，你屋后那片荒地，开春我让人来帮你翻了种药苗，收成算你的，够抵药钱了。
黑衣人猛地抬头，眼里全是红血丝，混着烛泪似的水光：萧先生......
拿着。萧逸云把锦盒塞进他怀里，还魂草的凉意透过布帛渗进来，你儿子昨天还在药铺门口扒着柜台看糖人，说等爷爷好了就买一个。这草能让他爷爷熬过这个冬天，也能让他开春有糖人吃。
怀里的锦盒突然变得滚烫。黑衣人捏着盒沿的手指泛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凸起，像老树根扒着石头。他看着萧逸云袖口磨出的毛边，看着桌角那盏快烧尽的油灯，突然把锦盒往怀里一揣，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萧先生的情分，我记着！往后您家的柴火我包了，挑水、晒药、扫院子，我啥都干！
萧逸云伸手扶他，指尖触到他粗粝的袖口，沾着泥和草屑：起来吧。账本第6069页我标了红，写着还魂草三株，川贝半斤，抵柴薪三月。你不用急，慢慢还。
黑衣人站起来时腿还在打颤，却死死护着怀里的锦盒，像护着命根子。他往门口退了两步，又停住，喉结动了动：那......我先走了？
萧逸云点头，目光落在他脚边的短刀上，刀记得捡走，别让孩子摸着了。
黑衣人这才想起地上的刀，慌忙捡起来别在腰后，转身时脚步有些踉跄，却走得很稳。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了眼萧逸云，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的纹路：萧先生，您真是......活菩萨。
萧逸云没接话，只是挥了挥手。
门关上的瞬间，他拿起桌上的账本，翻开第6069页，在还魂草三株后面添了行小字：其人忠厚，可教。
烛火跳了跳，把字迹映得忽明忽暗。窗外的风卷着雪沫子打在窗纸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应和着屋里的落笔声。
而此刻，黑衣人正小心翼翼地揣着锦盒，行走在这片被白雪覆盖的世界里。他的脚步轻盈而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倒在地。锦盒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仿佛那里面装着的是整个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怀中的温度透过锦盒，传递到了还魂草上，使得这株原本就带着些许温热的仙草，此刻更是微微发热起来。黑衣人似乎能够感受到还魂草的温度，他轻轻地摸了摸胸口，仿佛能透过衣服和锦盒，摸到那株还魂草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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