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京墨本来就睡不着，又接了刑济亮的电话，索性约了当晚就见面。
护城河边的风呼呼地吹着，夏夜里倒也凉快。
刑济亮怎么也没有想到，陶京墨会找个河边跟他见面，而且这里的路灯还不太亮，四下黑黢黢的。
“陶先生怎么挑这么个地方？”
刑济亮走到那辆大G旁，靠车门正抽烟的陶京墨回头看他，“抽吗？”
“戒了！”
“戒了好！”陶京墨想起从前商陆总说他身上的烟味难闻，他也在哄人的时候说要戒了，但从未真正戒过。
此刻，便直接把未抽完的烟给灭了。
“车里聊，还是在外面吹点风？”陶京墨又问。
“夜风凉爽，吹点风，挺好。”
于是，两个男人就这么靠在大G上聊公事。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可聊的，毕竟陶京墨自己是不管理那边的企业的。
而在这之前，刑济亮已经让之前管理企业的人跟刑济亮交接过一些事了。
所以，不到半个小时，该聊的也都差不多。
陶京墨看了一眼表，快一点了，可他还没有困意。
“来之前，我给商先生打过电话。他在S大那边开会，说要下周才能回来，有点遗憾，这一次见不上了。”
刑济量提到商陆，陶京墨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他真出差了？
“他，还说什么？”陶京墨问得有点小心。
“商先生说，他以前听过我的演讲。我便笑说，瞧，从前给你演讲的人，现在给你打工。后生可畏呀！
咱们国家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这半百老头子能跟你们一起工作，也觉得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劲。就像......就像当初创业的时候一样。”
“刑总，你这都这么哄你以前的老板的吗？”
刑济亮笑了起来，声音特别爽朗。
“陶先生，我是真心话。人呢，能有雄心壮志的就只有那么几年。到我这年纪，不管有没有成绩，年少的那点雄心其实都磨得差不多了。
世事纷扰，也常困于庸常，落于俗套。所以，很多特别厉害的人，到最后晚洁不保，大抵便是如此。
我真的很开心，能遇到你跟商先生，让我雄心再起。而且，你跟商先生都特别有投资眼光。
一个十来人的科技公司，默默无闻，商先生以技术和资金入股，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成就了天枢的太初玄机，说实话，我只能用天才来形容。
我也很庆幸，在太初玄机出来之前签了约，要不然，我此时怕也入不了二位的眼了。”
刑济亮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从第一次面试就是。
后来，陶京墨还见过一次刑济亮，就是跟他谈先去下面企业的事。
刑济亮也没有任何的意见，反倒对企业的管理提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这一次，他的姿态更低了。
“商陆，确实很优秀，也很耀眼。以后，好好帮他，他就交给你了。”
刑济莫名觉得这话有点托孤的意思。
但他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毕竟，他以后的工作确实是配合商陆更多些，陶京墨有自己的公司，说这样的话，倒也不算毛病。
聊完之后，陶京墨送了刑济亮回酒店，而刑济亮则在回酒店的路上订了第二天最早的航班离开海城。
毕业季很快到来。
商陆的科研团队也将入驻。
之前已经招好了大部分人员，只剩下后勤和行政上面还有人员未满，但人数不多。
基于现在商陆的情况不同了，所以再招人，陶京墨也就更谨慎些，让小林对每个入职的人再做一次背调。
就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做了特别仔细的调查。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商陆回来，就可以开工了。
但是，商陆结束了一周在S大的行程，并没有直接回海城，而是回了彭县。
因为他父亲的案子已经订下开庭时间，他想在开庭之前见一见父亲，所以直接就回了彭县。
父亲大概已经听说了他的成绩，此时父子再见，眼眶都红了，憋了半天，说了一句：“我给你添麻烦了。”
“再麻烦，你也是我爸。案子已经定下开庭时间，如果一审判决让你回去服刑，我不准备为你打二审。爸，做错了事，就得要付出代价。你可以说我不孝，我......”
商陆后面的话没出口。
他想说，他确实不孝。
“我知道，不怪你。是我自己惹的事，该改造改造，我没怨言。”
商陆看着那样的父亲，心里像是堵了什么。
前世，因为陶京墨的威逼，他倔犟不肯低头，所以陶京墨就使了点手段，让父亲在里边犯错，加刑。
父亲也因此生了病。
而今......
他也自私地没有开口跟上面求情。
其实，他只要开口，他父亲这点事，不大。可以不走庭审那条路，结果也是可控的。
只是他现在站在风口浪尖，他不能。
他怕被人指摘，他怕人家怀疑他的科研成绩，他就是个自私的孩子。
此时面对父亲，他是心虚的，他是难受的。
“商陆，爸爸对不起你。成了你人生的污点，你那么努力才有现在的成绩，我却......”
父亲终究是滚落了眼泪。
商陆也有点想哭。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哭什么。
哭前世的倔犟，哭前世没能救回父亲，还是哭这一世自己的自私无情。
“爸，那些别说了，也别多想。错了就改，以后的人生还很长，我还等你出来享福。”
父亲紧紧抓着他的手，眼泪滴落在他手上，“商陆，爸爸会好好改，安心改，没有怨言，你自己好好的，别担心我。”
商陆突然想说一句‘对不起’，但话卡在了喉咙。
等商陆出来之后，一个人在角落里狠狠哭了一场。
不过，他还没哭完呢，就接到了中学校长亲自来的电话，邀请他明天去学校做一个演讲。
商想现在哪有心情做演讲。
但校长的话，到底还是打动了他。
校长说，咱们彭中在全市都算不得什么特别好的学校，所以这些年，但凡家境好的父母都把孩子送到省城的好学校念书去了。这么多年，咱们学校也就出了一个像你这么优秀的学生。你得来给学弟学妹们讲讲，让他们知道，即使咱们彭中比不得市里、省城那些名校，但一样可以出特别优秀的人才。你要让他们看到希望。
是啊，人活着得有希望。
有了希望，你才能没命去拼。
所以，商陆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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