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大多会儿，舅妈就回来了。
上次的事情之后，我见她有些心虚。
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哟，小雅回来了啊，你妈呢？在哪挣大钱呢？发财了可别忘了娘家人啊。”
我尴尬的笑笑，没接话。
舅妈一屁股坐下，把水果盘子扒拉过去，边吃边阴阳怪气的说，“今年的水果贵的很，不过你姥姥姥爷得营养均衡，我还是很舍得买的。我不像你妈，一辈子只想着自己，自己爹妈都这么大年龄了，还不管不问……”
这话听的我心里挺不舒服，但也没法反驳。
虽说舅妈有时候过分了些，但姥姥姥爷年龄大了跟着他们住，确实得仰仗舅妈的照顾。
我连忙拿起一个苹果削皮，奉承着，“那可不是，姥姥姥爷干净利落健健康康，都是舅妈照顾的好。咱们的街坊邻居都赞不绝口呢，别看我一年回来没几天，也都知道舅妈的美名。”
我把苹果递给她，“舅妈，你就是我们小辈的榜样。”
这话对舅妈挺受用，她满意的接过，没再多说什么。
舅妈做饭是一把好手，干活又麻利，一会功夫就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可可亲弟，舅妈的儿子俊俊今年刚十九，上大一。
差着年龄，我们从小没怎么玩过，所以关系并不亲近。
他一直在房间玩手机，吃饭的时候才钻出来，见了我直接问道，“来还钱了？”
我一愣，“什么？”
“我姑骗走的钱！”俊俊不爽的说，“我本来打算换新手机的，现在家里一点钱都没，我的生活费都少了！你看我这手机，打个游戏都卡的要死！”
姥姥连忙说，“你姑不是先转过来些了吗，再说了，你姑也是被人骗了，又不是故意的。”
俊俊嘟囔着，“我才不管呢，我要买新手机。”
姥姥说，“行行行，买，我出钱给你买。”
俊俊立马乐开了花，“谢谢奶奶，奶奶最好了。”
见我一直不说话，俊俊问，“小雅姐，你用的什么手机啊？挺新的，是不是最新款啊？”
他抓起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麻利的取下手机壳，摆弄一下后又嫌弃的扔回桌子，“怎么是垃圾机啊，这种手机也有人买，你在z州混这么多年，连个好手机都买不起？”
我原来的手机被x宇扔了，又对手机要求不高，所以随便买了个。
姥姥说，“那买两个新的，给你小雅姐也买个。”
舅妈把碗重重的放在桌上，“妈，你退休金很多吗？自己还天天吃药呢，操这么多心干啥？”
俊俊说，“奶奶都说了要买了！”
舅妈瞪他一眼，“闭嘴！”
我连忙说，“我不要，我这手机新着呢，可好用了。”
俊俊说，“她不要我要，我不想用卡死的垃圾。”
舅妈哼了声没再说话，姥姥许诺等几天开门了就带他去买，才算把这个话题揭过。
吃完饭，俊俊把门一锁，又窝屋里打游戏去了。
舅妈问我，“可可这丫头真是翅膀硬了，连我的电话都不接，她今年打算死外面啊？”
我谨记可可的交代，“我不知道，她从我家搬出去了，联系不上。”
舅妈骂骂咧咧，“亏我还帮她整好了床铺，死丫头想上天。”
我看向她口中可可的床铺——阳台一角。
一个小小的旧床，是哪个亲戚搬家淘汰的，上面堆满了杂物，后背是偶尔窜风的窗户。
因为在阳台，所以直通客厅，代表着没有任何隐私，一览无余。
可可的东西被胡乱的塞在床下，就连写作业也是坐在床上趴在板凳上。
可可就在这个床上住了很多年。
而舅妈家，明明是三室一厅。
主卧夫妻俩住，次卧宝贝儿子住，剩下的那个卧室，宝贝儿子要用来放电脑打游戏，写作业看书，总之都比让“赔钱货”女儿住要有用的多。
即使现在塞了张床给姥姥姥爷，也是不可能给可可浪费的。
我跟姥姥姥爷又聊了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刚走出门，姥姥就颤巍巍地追了出来。
楼道的凉风簌簌，姥姥不顾我的阻拦往前送了几步，才小声问，“小雅，你和可可都在z州，你俩有联系吗？”
“老婆子年龄大了护不住她，这丫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姥姥抹着泪，“她今年还会回来吗？”
我心里酸酸的，但也不敢擅自替可可答应，只得含糊的说，“她公司可能还没放假吧……”
“她妈这样对她……不回来也没关系的，我都知道，就是年龄大了，见一面少一面，”姥姥慈祥的摸摸我的头发，“我们家的女娃娃都是好孩子，不比男娃娃差，你和可可在外面都好好吃饭。”
在姥姥心里，好好吃饭比什么都重要。
我一一应下，劝她赶紧回去，外面实在太冷了。
姥姥却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塞给我，“可可不回来，你把这个给她。”
我一摸，是一沓厚厚的钱，大概得有万把块。
刚想推脱，姥姥说，“别让你舅妈知道，不然得吵架。姥姥知道你也过得不容易，你俩一人一半……赶紧收下吧。”
我哪能要，还没来得及推回去，姥姥已经转身往回走了，边走边大声说，“过年再来家里吃饭，你舅妈手艺好的很呢！”
我擦擦眼角的泪水，也大声应道，“嗯嗯，舅妈真厉害，对姥姥姥爷也好的很！”
回家的路上，街道上到处都是烟花炮竹声。
虽说这几年禁止燃放，但是总有人偷偷放，街道上都是烟火味。
伴随着砰砰砰的声音，我给可可打了电话。
她那边很安静，偶尔有刺溜刺溜的声音。
“吃泡面呢？”
可可顿了顿，轻松的说，“哪能呢，做了大餐，辣到了而已。”
“大金呢？”
可可说，“他回去过年了。今年就我一个人过，可爽了。”
她刺啦一声拉开易拉罐，“听到没？开啤酒的声音，我今晚打算尽情爽起来！”
可可租的房子并不算大，大金回去后，就留她一个人了。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独自在外面过年。
我把姥姥的话转达给她，又跟她说已经把一万块转到她账户上了。
电话那端，可可很久没有说话，半晌才传来低低的抽噎声。
“可可，姥姥可不是为了让你内疚的。她希望你过得好，不回来过年也没关系，比回来痛苦强。”我轻快得说，“恭喜你啊，你自由了。”
“砰”
有烟花自头顶绽放，盛开大片绚烂，即使转瞬即逝，也曾精彩过。
我说，“可可，新年快乐呀。”
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是自由啊。
远离痛苦的原生家庭，是成长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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