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小波又惹祸了！
那是到老刘家刚一个多月。
他经常看见村子里有个疯子在前边走，几个小孩儿跟在后面喊着：“大计大计、傻大计！夏天披棉袄、冬天穿单衣……”
疯子面无表情、毫不理会，依然挺着胸脯大踏步向前走去。
他就是原来大队的张会计！
此时已是形象大变：常年戴着一顶破草帽，面颊黑瘦。
连鬓络腮的大胡子又黑又长，都垂到了胸口！
让人面对面都无法看清他的五官，只能看到两只漆黑无神的眼睛！
听村里人说，他每天天不亮就出门，也不知道走去哪里。
反正太阳下山前就返回来，街上的孩子们每次看见他都跟在后边又蹦又跳地大声唱着儿歌。
有个别淘气的还用小石头丢他后背，就算砸在他脑袋上也是不理。
有时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块儿白色的石灰石，在某家沿街的墙上“唰唰唰”地写下一长串狂草！
说是字，但又像是符号，还都是连笔！村里人都看不懂。
但是那浑厚的笔力、刚劲的顿笔和最后那一下潇洒飘逸的收笔。
仿佛是书法家在精神癫狂之下的挥毫泼墨，看得让人心旷神怡！
小波经常等他走后，站在这巨幅书法作品前仔细地看着，久久不忍离去。
他也看不懂写得是啥，但是他看久了会有一种感觉，这些字里面透露着愤怒、不甘和对命运不公的质问！
他当然说不出这些含义，只是看着这行大字，觉得心中莫名的烦躁和伤感。
他甚至开始有些可怜这个会写书法的疯子，再看见有淘气孩子拿石头丢他，小波都会跑上去制止！
“他多可怜呀，今后不许你再欺负他！”
这天，小波看见又有几个孩子用石头丢他，就上前张开双手，拦住领头儿这个比他大了好几岁的胖小子。
“你还可怜他？你自己都是草垛子里捡的野孩子！没爹没妈的可怜虫一个！一边儿待着去吧！”说完用力把小波推倒在地……
这一仗小波打输了，他无论怎么使劲儿，也摔不倒这个比他大了好几岁的小胖子！
每次小胖子把他摔倒压在身下，都大声问道：“服不服？”小波不回答，但他用愤怒的眼神告诉对方自己不服！
不服就接着打！
小波一次次扑上去，小胖子又一次次把他撂倒。
小波越挫越勇、眼神越犀利！
小胖子越打越心虚、眼神也开始躲闪。
小波第五次被撂倒后，小胖子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他骑在小波肚子上，双手按着小波的肩膀：“我……我再问……问你一遍，你服了……服了没？你说服了，我就……就放你起来！”
“你还朝他扔石头不？你说不扔了我就不再打你！”
小胖子听后一愣！
咱俩到底谁打赢了？有心再战，可实在是没劲儿了。
这小子属什么的，性子这么犟！
小胖子实在是不想再继续打下去了，说心里话是有些惧了。
尤其小波那坚毅的眼神闪着寒光，让他心里一阵阵发虚、不敢正视！
正想着怎么说能让自己有个台阶儿下，既不丢面子还能让这小子罢休。
正在他一边心神恍惚一边忙着倒气儿的空档。
小波左手薅住他脖领子，腰腿一使劲儿，把小胖子拽倒在地上。
自己右腿一跨，反骑在他的肚子上！
给小波的第一感觉是屁股底下真软乎！
小胖子闭上了眼，好像有点儿头晕似的。
可小波双手在他胸口上一撑，站了起来并退后两步。
拍拍自己身上的土对地上的小胖子说：“我不占你便宜，起来再打！”
说罢双手叉着腰等着小胖子起来。
小胖子睁开眼看看他，使了使劲儿却没坐起来。
小波伸手要去拉他，小胖子躺在地上摆了摆手：“不打了，我有点儿想吐！我不扔石头砸……砸他了不还行？”
小波笑了笑，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其实他也累得不行了。
腰还有点扭着了，刚才全靠一股子不屈服的气势顶着！
小胖子被另外两个小孩儿拉了起来，身子又是一晃，显然累得有些脱力了。
小波也是手脚发软，就慢慢自己走了回去。
家里人都没回来，只有刘家奶奶在院子里洗衣服呢。
看小波一身的土，连脸上都是，以为他摔跟头了呢，刚要过来给他清理，家门口来了一堆人。
“野小子！小畜生！给我出来！光天化日的当街打人，把我儿子都给打吐了！这么小就心狠手辣，长大了还不得当响马杀人呐！没爹没娘的的小杂种……给我出来！”这个泼妇的声浪真不是盖的！
刘家奶奶吓一跳，心说这是咋的啦？听话头儿是在说俺家小波，又看看他身上和脸上的土，当即明白这是跟谁家孩子打架了！
刚要让他进屋去，谁知小波撒腿跑了出去！刘家奶奶赶紧追过去，她怕孩子被吓着！
那个娘们儿还在院门外叫骂着，先看到小波出来，刚想上去教训他。
又看到老刘媳妇儿在后面跟了出来，身子一顿就又退了回来。
这时胡同里看热闹的人已经把大门给堵严了！
“老苗家的，你这是干啥？小孩子们打打闹闹，至于堵着我家门儿骂街嘛！”
“至于吗？婶子，这小杂种把我儿子都打吐了，你管这叫闹着玩儿？大家伙都在呢，大家给评评理！”
“你儿子比他高了一头，俺家小波才多大，能把他打了？再说了，你儿子吐没吐谁也没看着，大家伙儿看俺家小波！”
说罢拉着小波让他往众人面前一站，身上、脸上的土都是挨打的证据！
“婶子，没你这么护犊子的！再说了，他又不是你们老刘家的种儿。就算现在在你家住着，你不仅不管教还倒打一耙！这不是欺负人嘛！”
“俺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小孩子们一块儿玩儿，磕磕碰碰的事儿常有，有话好好说！”
“要是小波的错，我叫他赔礼道歉就是了，不兴这么堵着门儿骂！什么杂种、畜生的，身为一个长辈怎么能这么说话！”
四周的邻居、乡亲们也都纷纷数落老苗家媳妇的不是。
还有的人出面证明，说亲眼看到你家胖儿子骑在人家小波身上打，倒打一耙的是你！
“哎呀我的老天爷呀……不让人活啦！你们都帮着一个外人欺负我们娘俩呀……”
此娘们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高举过头又狠狠地拍在自己腿上，哭天嚎地地撒起泼来！
小波刚开始吓了一跳，不过听她嚎得像唱戏一样，怪有意思的，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刘家奶奶赶紧把他拉到身后，还用手使劲怼了怼他。
意思是小祖宗你就别再火上浇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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