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三月三?祭祖?游魂无归处
傅妈妈正在指挥高嫂装盘，她身穿一袭织花对襟上衣，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虽已年近半百，但气质雍容典雅，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气势。
“回来啦？”
傅妈妈听见动静，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在四个孩子脸上扫过，见他们兴致高昂，脸颊微红，显然玩得尽兴，便点了点头，“正好，洗洗手，等会儿来拜神。”
明月看着满院子的忙碌景象，忍不住问道：“老夫人，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热闹？”
傅妈妈嘴角带笑，语气里透着一丝自豪：
“傅家祖上虽然是北方人，但我和我婆婆都是壮族，这‘三月三’可是我们家每年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既要敬祖，也要让孩子们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傅枭站在明月身边，抬头望着傅妈妈，好奇道：“三月三有什么讲究？”
傅妈妈笑着拉过他，指了指桌上的糯米饭和五色糯米团：
“你们看，这五色糯米饭是用枫叶、红蓝草、黄姜这些天然植物染色的，寓意着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她又指了指竹筒里盛着的糯米糕，“这些是艾叶糍粑，吃了可以祛邪安康。”
傅枭闻了闻空气中的香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那我们可以吃了吗？”
傅妈妈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笑道：“急什么？先祭祖，等会儿才能吃。”
*
午时一到，傅家大宅的大门缓缓敞开，门外隐约能听见远处村落的喧嚣。
三月三，这个壮乡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不仅是家族祭祀的时刻，也是外头热闹非凡的歌圩盛会。
山野间，竹笛与歌声交错，村民们身着艳丽的民族服饰，聚集在青石广场上对歌，孩童嬉笑着在溪边放生鸭子，女人们忙着包粽子、舂糍粑，男人们则搭起斗牛场，准备一场酣畅的比斗。
然而傅家大宅之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院中早已布置妥当，天井中央搭起一张长案，红漆供桌上摆放着三牲、五果、糯米粽子、五色糍粑、艾叶糍和各色糖果点心，案几四角燃着细长的红烛，烛火微微摇曳，投下温暖而肃穆的光。
长案前，一个青铜大香炉沉稳地立着，香烟袅袅升腾，在午后的阳光下幻化出缥缈的光影，檀香的气息悠悠散开，萦绕在整个天井之中。
傅家一向恪守传统，三月三的祭祖仪式需在天井中进行，敬天地，祭祖先，让香火直通天门。
供桌的左侧。
傅爸爸身着深色长衫，其后站着是傅北辰、傅枭、傅商盛三个男孩，皆换上了藏蓝或深灰色的改良中山装，稚嫩的脸庞此刻显得格外严肃。虽年纪尚小，他们仍然站得笔直，一丝不苟地等待着祖父的示意。
在他们身后，高家的男丁们亦着青灰色中山装，整齐肃穆地站立。他们虽是傅家的仆从，却在傅家生活了一代又一代，与傅家一荣俱荣，今日祭祖，他们自然也在其列。
供桌的右侧。
傅妈妈略微靠后站，没有和傅爸爸齐平，她身后站着傅明珠以及高嫂子和王柔心。
傅爸爸手持三炷香，朝天拱手，随后缓缓转向供桌后方摆放的祖宗牌位，一字一句地开口：
“先祖在上，今日三月三，傅家满门恭敬祭拜，望祖宗庇佑，福泽绵长。”
他的声音低沉稳重，带着一丝年代沉淀下来的威严，仿佛透过时光，向着傅家的根脉诉说。
他说完，举香至额前，深深叩拜，随后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傅家男丁们紧随其后，依次上前敬香，神色庄重。
傅北辰郑重地接过傅爸爸递来的香，站在供桌前，轻轻闭眼，低声道：
“愿祖先庇佑，愿阿爸早日归家。”
傅枭、傅商盛紧跟其后，跪拜磕头，神情肃然。高家男丁们亦依次上前，恭敬行礼，祈求傅家安康。
待傅家男丁敬香完毕，傅妈妈带着傅明珠和女眷们依次上前，接过点燃的香，郑重地举至眉心，随后缓缓跪下，三叩首，焚香祷告。
傅爸爸目光落在供桌上的祖宗牌位，沉声说道：
“今日三月三，傅家人丁虽未全齐，但祈年的心，必然在这里。”
此话一出，傅妈妈的手微微一颤，傅明珠抬眸看向爷爷，眼眶微微泛红。
“望祖宗庇佑，阿年平安归来。” 傅妈妈在心底默念了一句，随后深深叩首。
傅爸爸抬手示意，傅家子孙连同高家男丁，一同跪拜。
一拜，谢祖恩庇佑。
二拜，愿家宅兴旺。
三拜，盼故人归来。
这一刻，傅家满门整齐肃穆，男丁们挺直脊背，女眷们微垂眼眸，高家的男丁也郑重叩首。
明月站在天井外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供桌上香火袅袅，檀香气息氤氲在晨风里，将整个傅家笼罩在一种庄严而温暖的氛围中。
天井里的人一一跪拜，沉默却虔诚，连远处三月三的山歌声都仿佛被这一片肃穆吞没。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心底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扯着，微微发酸。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
从小到大，她的世界里没有这样齐整而温暖的家族，没有长辈带着孩子们一同敬香，也没有人在某个节日里，郑重地为故去的亲人烧香叩拜。
节日，对她而言，只是赌场里翻飞的筹码，是夜店里晃眼的灯光....
她就像飘在世界的角落，没根没底，年年岁岁，都像个没有归处的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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