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孩子们的欢闹声慢慢沉了下去，像被露水打湿的棉絮，软软地落进梦乡。廊下的灯晕染开一片暖黄，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青石板上，分不清谁是谁的轮廓。
灵木域主收拾着石桌上的碗碟，青岚域主拎来木桶，往里面兑了些温水（指尖探了探水温，“水不烫，正好洗碗”）。灵木域主笑着递过抹布，却在他伸手时，瞥见他手腕上还沾着点药渣的褐色，便拿起帕子蘸了水，细细替他擦去（帕子带着皂角的清冽，“今天碰了药渣，得洗干净才好”）。青岚域主低头看着他的动作，灯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忽然抬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你也累了一天，歇着吧，我来就行。”灵木域主没应声，只是手上的动作慢了些，木桶里的水晃出细碎的光，映得两人眼底都漾着软。
沙海域主抱着个空酒坛，脚步轻晃地往柴房走，玄冰域主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他刚落下的外袍（指尖捏着衣角，带着夜风的凉，“慢点，别摔了”）。沙海域主转过身，忽然张开手臂往他身上靠，带着满身的酒气和笑意（脸颊蹭着他的肩，“玄冰，你看天上的星星，像不像我白天捡的碎钻？”）。玄冰域主伸手扶住他，却被他顺势抓住手腕，往柴房里拽（力道不大，带着点耍赖的黏糊，“进来陪我数星星，数够一百颗就睡觉”）。他无奈地跟着进去，柴房里堆着新劈的木柴，带着松脂的香，沙海域主靠在柴堆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天窗，玄冰域主便坐在他身边，听他数着星星，数到三十几就打起了轻鼾，他轻轻将外袍盖在他身上，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脸颊，烫得像揣了团火，自己倒先红了耳尖。
姬云帆帮阿月把晾干的衣衫收进竹篮，阿月正踮着脚够竹竿最高处的那件，他伸手一捞便取了下来，叠好放进篮里（指尖拂过衣料上的补丁，“下次够不着就叫我，别踮脚，小心摔了”）。阿月接过竹篮，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烫了似的缩了缩，却听见他又说：“明天我去后山看看，听说那边有片野菊开了，采些回来给你泡茶。”她低头应着，竹篮的提手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温温的，软软的。
玄黄域主站在院门口，望着远处黛色的山影，夜风带着草木的清气拂过脸颊。他想起白日里孩子们抢着吃山楂时的模样，想起姬云帆给阿月递蜜饯时的默契，想起灵木域主替青岚域主挑山楂核时的专注，想起沙海域主和玄冰域主抢山楂时的拌嘴，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此——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尔虞我诈，只有一屋灯火，几缕炊烟，和身边这些吵吵闹闹却又彼此牵挂的人。
他转身往屋走，廊下的灯还亮着，竹架上的缠春藤在风里轻轻晃，新抽的嫩芽紧紧挨着老藤，像在诉说着什么。灶房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阿月和姬云帆低声说话的声音，混着柴火烧得噼啪响，暖得让人心里发颤。
天彻底黑透了，星子缀满了夜空，像撒了把碎钻。藤架下的石桌上，还放着孩子们没吃完的蜜饯，月光落在上面，泛着淡淡的光。远处的虫鸣渐渐稠了，和着屋里偶尔传出的低笑，在这寂静的夜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将所有的喧嚣都挡在外面，只留下满院的安稳与暖。
玄黄域主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听着隔壁屋传来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听着远处隐约的虫鸣，忽然觉得眼皮发沉。他想起玄冰域主捣药时的笃笃声，想起灵木域主包扎伤口时的轻柔，想起沙海域主数药包时的碎语，想起姬云帆添柴时的侧脸，想起阿月煮面时的笑意，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这日子啊，就像灶房里慢慢熬着的粥，起初或许清淡，可熬着熬着，便有了米香，有了暖意，有了说不尽的滋味。那些缠缠绕绕的牵挂，那些细枝末节的关怀，便是这粥里的糖，让寻常的岁月，也变得甜糯起来。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床沿，像一层薄薄的纱。玄黄域主闭上眼睛，仿佛能听见藤架上的缠春藤在夜里悄悄生长的声音，一节一节，向着彼此，向着温暖，慢慢延伸。
他想，这样的日子，真好。
岁岁年年，就这样，便好。
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露水还没干透，青岚域主已提着木桶去溪边挑水。石板路滑，他走得慢，裤脚沾了些草叶的湿痕。刚到溪边，就见灵木域主蹲在岸边，手里拿着片荷叶，正小心翼翼地舀着水（荷叶的绿映着他的眉眼，“早啊，这荷叶上的露水，用来泡茶最清口”）。
青岚域主放下木桶，刚要说话，脚下忽然一滑，灵木域主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他，两人都踉跄了一下，木桶里的水晃出大半（掌心相触，带着晨露的凉，“慢些，这石岸滑得很”）。青岚域主站稳了，才发现灵木域主为了扶他，自己半边袖子都浸在了溪水里，正往下滴着水，便拉过他的手往回走（语气里带着点急，“回去换件衣裳，仔细着凉”）。灵木域主笑着应了，任由他拽着，晨光透过树梢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像镀了层金。
灶房里，阿月正把新蒸的米糕摆进竹篮，姬云帆蹲在门槛上削木勺，木屑簌簌落在脚边（手里的木勺初具雏形，“等下带些米糕去看张婆婆，她上次说爱吃甜的”）。阿月从篮里捡了块温热的米糕递过去，他张口接住，嘴角沾了点米粉，阿月伸手替他擦掉（指尖带着面香，“慢点吃，没人抢你的”）。他含着米糕笑，眼睛亮得像盛了晨光，木勺在手里转了个圈，勺柄的弧度正好合了手的形状。
沙海域主抱着个大陶罐，蹲在药圃边翻找什么，玄冰域主背着药篓从外面回来，见他把罐子里的梅子倒了一地，眉头便皱了起来（药篓晃出草药的香，“又在胡闹什么？”）。沙海域主却举着颗最大的梅子凑过来，沾了他满衣襟的汁水（梅子的酸气混着笑，“你看这颗，红得像颗小太阳”）。玄冰域主刚要抬手敲他，却见他忽然踮脚，把那颗梅子塞进了自己嘴里，酸得他眼眶都红了，沙海域主笑得直不起腰，伸手替他拍着背（掌心带着暖意，“逗你的，酸吧？”）。药篓放在地上，里面的薄荷草倒出来几株，在晨光里摇摇晃晃，倒像是在跟着笑。
孩子们醒了，光着脚在院里跑，最小的那个被石凳绊了下，玄黄域主伸手捞住他，将他架在肩头（孩子的笑声震得他耳膜发痒，“慢点跑，当心磕着”）。孩子揪着他的头发，指着竹架上的缠春藤喊：“阿黄叔，藤藤又长高了！”他抬头望去，果然见那新抽的嫩芽又长了寸许，紧紧缠着老藤，像是怕被风吹散似的。
日头慢慢爬高，竹架的影子在地上挪了半尺。灵木域主坐在石桌旁翻晒草药，青岚域主端来晾好的茶水，两人凑在一起看药书上的图谱，指尖偶尔碰在一处，便像被什么烫了似的缩回，又忍不住再凑近些；姬云帆帮阿月修补漏了底的竹篮，竹篾在他手里翻飞，阿月递过剪刀时，两人的手撞了下，竹篮的缝隙里便多了片不知何时落进去的花瓣；沙海域主趴在石臼边看玄冰域主捣药，忽然伸手去接飞溅的药末，被他用药杵敲了手背，却笑得更欢，说这药香里有蜜的甜。
玄黄域主坐在廊下编草绳，看着院里的光景，绳结在他手里绕了个圈，忽然想起昨夜做的梦。梦里还是那片硝烟弥漫的土地，可他转身时，却看见姬云帆牵着阿月的手从火光里走来，灵木域主背着青岚域主踏过断壁残垣，沙海域主拽着玄冰域主的衣袖在废墟上奔跑，孩子们的笑声穿透了浓烟——原来不是梦，是他们真的一起，把破碎的日子，重新织成了这般模样。
草绳编到尽头，他打了个结实的结，像把这满院的暖都系在了里面。远处的山影在阳光下泛着淡青，近处的藤架上，缠春藤的新叶舒展开来，托着颗露珠，在风里轻轻晃，映出满院的人，满院的光，和这岁岁年年，都拆不散的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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