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况陷入惨烈的拉锯，洪兴的压力越来越大。
突然，沈涛的行动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陈曜。按下接听键，那边立刻传来陈曜焦急甚至带着恼怒的声音，背景音同样嘈杂混乱。
“沈涛！尖沙咀这边顶不住了！对方人太多！你那边旺角情况怎么样了？立刻带你的人过来支援！马上！”
陈曜的语气几乎是命令式的。
沈涛将电话稍稍拿离耳边，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疲惫和沙哑，甚至还刻意喘了两口气。
“耀哥？尖沙咀也吃紧了？我这边……我这边刚打完，损失太惨重了，死了几百个兄弟，旺角的地盘…….全丢了。我现在身边还能站着的人都没几个，个个带伤，我自己都快脱力了，实在……实在没能力过去支援了啊。”
“什么？！”
陈曜的声音猛地拔高。
“丢了？那宾尼虎呢？恐龙呢？他们人呢？让他们立刻带人过来！”
沈涛把电话随手递给旁边同样身上染血、显得狼狈不堪的宾尼虎，低声道。
“耀哥找你。”
宾尼虎接过电话，语气同样沉重无比。
“耀哥，我是宾尼虎。我这边也刚喘口气，死了两百多号兄弟，伤的更多，差不多上千人，真的打不动了，兄弟们都快拼光了，现在过去也是送死啊。”
电话那头的陈曜显然怒火中烧，声音透过听筒隐隐传出。
“.……顾全大局！现在不是计较损失的时候！尖沙咀要是丢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宾尼虎耐着性子听着，嘴里反复说着“实在没人了”、“弟兄们需要缓口气”之类的话。
沈涛没再理会电话那头的交涉，他转身走到街边。
旺角的这条街道刚刚经历完一场血战，满地狼藉，鲜血在昏暗的路灯下水渍未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望着这片惨烈的景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是由他记忆中那些港片构成的，光怪陆离，热血沸腾，但真正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到其底层规则的残酷和直接。
在这里，人命有时候真的如同草芥。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仅仅是今晚这连续几场大火拼，从旺角到元朗再到现在的尖沙咀，死亡人数恐怕最终会突破五千，甚至可能达到八千之巨。
而他自己，以及他手下的人，在这巨大的伤亡数字中，恐怕也占据了十分之一。
这不是数字，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圣母，也从未以好人自居。
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向上爬，积累足够的资本和力量，最终转型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业大亨，让自己和身边真正在意的人都能过上真正好日子。
现在力量还不够，他还需要借着洪兴这块跳板，暂时无法超脱这个江湖泥潭。
但他有信心，最多两年，他一定能带着核心弟兄们走上那条光鲜亮丽的康庄大道。
这时，阿哗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快步走了过来。
之前混战时，沈涛特意没让阿哗参与正面打斗，而是让他统筹后勤和统计工作。
“涛哥。”
阿哗的声音带着沉重。
“初步统计结果出来了。我们这边…战死了二十六个兄弟，重伤失去战斗力的有三十二人，其他各种程度的轻伤一共两百人。所有伤员都已经送到相熟的诊所和医院了。”
沈涛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灭，然后开口说道。
“给战死的兄弟家里，每家送三十万港币过去。如果家里有困难，或者有兄弟的父母子女需要工作的，我们公司优先安排。受了重伤的兄弟，医药费我们全包，另外等伤好了以后，每人奖励五万块。其他所有参与了今晚打架的兄弟，每人奖励三万块。你亲自去办，钱要尽快送到他们手上。”
阿哗快速心算了一下，脸上露出难色。
“涛哥，这…这加起来至少要四千多万啊！是不是太多了？”
沈涛摆摆手，语气坚毅。
“不多。钱是王八蛋，花了还能再赚。但兄弟们的命和情义，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今晚这一仗，我们打出了威风，也打出了至少一年的太平时间！足够让那些觊觎我们的人好好掂量掂量了。有了这一年时间发展，我有信心让我们的实力翻上十倍！到时候，区区几千万，又算得了什么？这些钱，是兄弟们用命给我们换来的发展机会，绝对不能省！”
阿哗听着沈涛的话，看着他眼中的决心，心中那点心疼钱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敬佩和折服。
他由衷地说道。
“涛哥，我明白了！是我的眼光和格局还不够！我这就去办，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让兄弟们和他们的家人都满意！”
沈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一些。
“阿哗，你已经成长得很快了。很多大事交给你办，我都很放心。以后我们的摊子会越来越大，我需要你帮我分担更多。”
得到沈涛的肯定和信任，阿哗心中热血涌动，重重点头。
“放心吧，涛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说完，他立刻转身去忙碌了。
此时的旺角，战火已经基本平息，但尖沙咀方向的喊杀声和打斗声却愈发激烈。
所有人都知道，警方划定的争斗时间只有短短五个小时，从晚上十一点到凌晨四点。
在这五个小时里打下的地盘格局，短时间内很难再改变，因为警方绝对不会允许在一个月内出现第二次如此大规模的社会动荡。
所以，无论是洪兴还是三大社团，都在为了最终的地盘划分而拼尽全力，战斗异常惨烈。
凌晨四点整，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尖锐的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大批警察和防暴队伍开始进入尖沙咀区域，迅速隔离仍在打斗的人群，并且抓捕了二百多个杀红了眼、来不及停手的混混。
油尖旺警署那间熟悉的会议室内，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
李Sir看着再次被“请”回来的蒋先生、骆驼、眉叔和连浩龙，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将一叠刚刚送来的初步统计报告摔在桌子上，声音冰冷地说道。
“四位老大，你们可真行啊！初步统计，今晚你们四方，伤亡人数超过一万两千人！现在各家医院的停尸房和床位全都爆满！你们是不是要把整个油尖旺都拆了才甘心！”
骆驼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李Sir，出来混江湖，争夺地盘，死伤在所难免嘛。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有随时扑街的觉悟。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眉叔也阴阳怪气地附和道。
“就是啊，李Sir。我们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讨生活。今天他们死，说不定明天就轮到我们死。很正常嘛。”
李Sir看着他们两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气得怒极反笑，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
“正常？好！好一个正常！你们的心真是比石头还硬！一万两千多条人命啊！在你们嘴里就只是一句‘正常？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没完！”
蒋先生此刻更关心自家的损失，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Sir，我们洪兴的情况怎么样？”
李Sir看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冰冷，但似乎稍微客观了一些。
“你们洪兴那个沈涛，确实很能打。在旺角，他带着不到两千人，硬是顶住了三大社团将近一万人的围攻，还造成了对方接近两千人的伤亡。不过，他在旺角的那六条街，还是被抢走了。另外，你们洪兴在尖沙咀的地盘，也丢了一半。”
“什么？丢了一半！”
蒋先生听到尖沙咀损失如此惨重，忍不住骂了一句。
“妈的！”
旁边的骆驼却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地说道。
“我就知道会赢！虽然代价大了点，但值得！以后油尖旺，就是我们三家说了算了！”
李Sir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骆驼，你有什么好高兴的？东星、洪泰、忠义信三家打洪兴一家，还是偷袭，最后打成这个样子，很光彩吗？你们东星死了三个堂主，横眉、深山虎，还有四海。听说深山虎在天水围的地盘，也被人趁机端了。”
“什么！”
骆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谁干的？谁杀了深山虎？谁抢了他的地盘！”
李Sir淡淡地说道。
“据说是沈涛手下一个叫飞机的头目，带人在深山虎回援元朗的路上设了埋伏。深山虎被乱刀砍死，据说死状很惨。四海是在尖沙咀混战时，被陈浩南砍断了一条手臂，失血过多死的。横眉…他参与了那个什么八人小队去杀沈涛，结果被沈涛一刀就秒了。八个人，死了四个，跑了四个。”
连浩龙一听死了四个高手，心里一紧，连忙追问。
“李Sir，死的四个人里面，有没有我们忠义信的人？”
李Sir不耐烦地挥挥手。
“具体名单你们自己回去查！我没义务告诉你们！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们，争地盘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从现在开始，谁再敢挑起大规模战端，就别怪我李Sir不讲情面，让他好看！听懂了吗？”
骆驼脸色铁青，但还是压着火气问道。
“李Sir，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李Sir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四人这才面色各异地依次离开警署。
这场席卷油尖旺的江湖大混战，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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