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言语之间，不像不过三十的年纪。”澹台知忆突然盯着他。
看的李不一一阵心里发毛，这女人不会看出什么苗头了吧。
“今日，也不像你。”
她站起了身，留下绝美的背影，慢步走回了蒋院。
李不一摇摇头，又开始了自己的种地大业。
“逾哥儿，你媳妇可真美！”
“你也不差啊，我可听说那翠花在这方圆十里都是有名的美人！”
“哈哈，可不是吗，每天晚上都梦到我的翠儿。”
说完，一脸自我陶醉中。
……
晚些时候，三个丫头与杜十三娘整理着蔬菜，为晚餐做着准备。
李不一与蒋溪圣在院中对弈。
这老头棋艺不俗，李不一自认可以算漏无疑，却被蒋老头逼的险象环生，疲于奔命。
“十三娘说你年纪不过三十？”蒋老头忽然问道。
李不一紧盯着棋盘，思考着，点点头。
“老头子我在朝中有不少门生故旧，脸面还在，想不想到朝中为官？”
蒋老头似乎是深思熟虑之后的言语，眼前这青年学识渊博，谈吐不凡，是极为罕见。
没有那些读书人身上的迂腐，极通人情世故，阅历丰富，为人大气洒脱，最为令人惊异的是年纪轻轻，上位者的气息很重。
闻言，李不一不禁哑然失笑。
“小子我懒散惯了，哪里做的来官。”
蒋老头不置可否。
“你志不在此？”
这句话让李不一一愣，是啊，长时间来，他都忽略的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志在何方呢？
凡人人生不过百载，轻轻松松的活完，他这样对自己说。
“不在此。”
闻言，蒋老头也不在意。
这时杜十三娘拿着一件外套给蒋老头披上，彼此相视，不在言中。
感觉的出，两人感情是极好的。
“蒋叔，斗胆问一句，您年轻时志向是？”
蒋老头捏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
“从小立志，收回我元天王朝西北十六州。”
“后来如何？”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带领着元天儿郎，骑着战马踏进了积狼河畔。那时候意气风发，天下间舍我其谁！”
言语间，豪气顿生。
李不一对元天王朝国土范围，在这段时间阅读典籍是有了解的，这积狼河还在西北十六州外，二十多岁就带领军队打进了草原各部的腹地，眼前这位饱经沧桑的老头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而后三十年，常年征战，横扫草原十八部，北灭大月族，西进消灭回羌，南进击溃十万大山蛮族各部，彻底解决我元天王朝的边境之患。”
“蒋叔立此不世之功，是为不世英雄。”
此时的蒋老头没了刚才那股子豪气，反而是有些消沉之感。
“三十年的征战，我虽得到了渴望中的名声地位权力，位极人臣过犹不及。衣锦还乡之时，却没有我想象的世外桃源，百姓衣不遮体，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连年征战，百姓必定不堪重负。
感受到蒋老头语气中的萧索，李不一也不禁感慨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蒋老头却眼睛一亮，点点头道：“好一句百姓苦。”
紧接着蒋老头继续道：“而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始终无法释怀。三十年前，边境忧患，受此侵扰，国弱民穷。为何三十年后，扫灭强敌，国强，民却更弱？元天王朝对外战争所向披靡，取得了广阔的土地，无穷的财富，为何王朝子民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于是，我立志，穷尽毕生，誓要救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
“蒋叔败了。”
“是啊，我败了，也老了。”
这一句我败了，蒋老头眼中的精光去了大半，气质上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一般。
想起与皇帝的尖锐矛盾，为了王朝稳定，他不得不辞官归隐，再不问朝政。
蒋溪圣心里是无尽的失落，不是贪恋权势，而是愧对父老乡亲罢了。
“蒋叔不必耿耿于怀，是非功过，当与后人说，问心无愧。”
“哈哈，你小子，问心无愧。”
这时,传来杜十三娘声音，“老头子，逾哥儿，吃饭了。”
“吃饭去，不提这些闹心事。”
蒋老头站起身，却有些站不稳，李不一赶紧过去扶着他。
蒋老头苦笑道：“老喽，不中用了。”
......
饭桌上，洛秋给李不一用毛巾擦了擦手，正准备坐下，澹台知忆不知何时出现，抢先一步坐在了李不一的身边。
杜十三娘和三个丫头极为诧异，她平时极少露面的。
蒋溪圣抚须不住笑道：“当真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李不一笑笑，没言语。
洛春给澹台知忆拿了一双碗筷。
“来来，逾哥儿，老头子敬你一杯！”
蒋溪圣端起酒杯道。
“怎敢，应小子敬蒋叔。”
两人一干而尽。
杜十三娘面对澹台知忆有些不自然，只有她才知道对面这美丽到难以言喻的女子，是有多恐怖。
为了掩饰，她也举起了酒杯，道：“逾哥儿，老身也敬你一杯。”
“杜姨，折煞李逾了。”
“给我也倒一杯。”
刚饮完杯中酒的李不一一愣，她竟然会主动喝酒。
旁边的洛春赶紧拿了一个杯子，有些抖的手，给少夫人满上了。
心下紧张，酒有些溢出来。
澹台知忆端起酒杯，取下那张蓝色得面纱，道：“蒋叔，知忆敬你一杯！”
“莫客气，莫客气。”蒋老头笑着道。
月下的长桌上，除了澹台知忆静静的坐在李不一身旁，三丫头与杜十三娘有说有笑，她们不时端下酒水，热下凉的菜。
李不一与蒋溪圣论时局与过往，不时院子中蒋溪圣爽朗的笑声传出。
仿若一家人一般。
深夜，杜十三娘扶着醉意已显的蒋溪圣回房歇息。
杜十三娘看得出自家老头子今日兴致颇高。
“十三娘，你这后辈当真是人中之龙，了不得，了不得。”
言语之间，全是赞誉。
杜十三娘闻言，心里叹息道，何止是了不得。
“若此子能入朝为官，当有一番成就。”
“人各有志，我观逾哥儿可志不在此。”
虽然知实情，她却不能言明。
“是啊，志不在此......”
说着蒋溪圣沉沉睡去，口中不知说着什么。
杜十三娘轻轻给他盖上被子，思绪又飘到了塞外时候，抚摸着蒋溪圣已苍老的脸，微微失神，真是光阴似箭，仿若昨日一般，口中喃喃道：君老我未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仙凡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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