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厨房里飘出的第一缕香气是当归红枣炖鸡的甜润，混合着一丝丝药材的清苦。
黑瞎子将砂锅盖掀开一条缝，热气扑面而来，白雾氤氲中浮起一层金黄的油花。
他用长勺轻轻搅了搅，又撒了点枸杞进去，咕嘟咕嘟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小萤，去叫哑巴吃饭。”他一边擦手一边喊。
“哦——”小萤应得懒洋洋的，人却没动，正盘腿坐在院中石凳上，面前悬浮着一块半透明的光屏，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什么：
07:15，爹爹主动为哑叔整理衣领；
08:32，哑叔注视宿主背影时嘴角微扬，持续时间3.6秒；
09:12，哑叔将爹爹未扣好的第二颗纽扣主动系上……
她指尖飞快滑动，嘴里还念念有词：“这种情感的数据太珍贵了，主系统肯定要疯……”
“小萤！”黑瞎子提高嗓门，“再不来，不想吃饭了？”
“来啦来啦！”小萤一蹦三尺高，光屏瞬间收起，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进屋里。
齐长安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块刚削好的木头勺，边缘已经打磨得光滑圆润，底部还刻了个歪歪扭扭的“齐”字。
他低着头，指腹一遍遍摩挲着那道刻痕，像是在确认什么。
“哑叔！”小萤扑到他身边，扒着床沿仰头看他，“饭好了！爹爹说今天有鸡！他说你馋坏了！”
齐长安抬眼看了她一眼，眸光沉静，却没说话。
小萤也不恼，熟练地钻进他怀里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兽：“你不信？那我带你去看看！我都闻到香味了！而且爹爹还特意多炖了一锅汤，说是给你补身子的。”
齐长安这才缓缓起身，将木勺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又伸手摸了摸它。
两人走到厨房门口时，黑瞎子正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
一盘金黄酥脆的香酥琵琶腿，外皮炸得焦香，撒上细碎的葱花和芝麻，香气扑鼻。
“来了？”他回头一笑，眼角弯起，“快坐下，今天全是鸡肉宴，就为哄我的哑巴开心。”
齐长安耳尖一红，默默走到桌边坐下。小萤则欢呼一声，麻利地摆好碗筷。
“今天这顿，叫‘三鸡同堂’。”黑瞎子一边倒茶一边得意道，“当归红枣炖鸡，香酥琵琶腿，再加个小炒鸡杂，脆嫩爽口，助消化。怎么样，我贴心不？”
小萤夹了一筷子鸡杂放进嘴里，嚼得咔哧响：“贴心！爹爹最懂饮食搭配了！爹爹你肯定加了点从修真界换来的‘养元草’粉末在汤里，温和滋补，不会伤身。”
齐长安低头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甘甜和药香，一路暖到胃里。
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黑瞎子看着他喝下小半碗，眼里笑意更深，夹了块最嫩的鸡腿肉放进他碗里：“多吃点，我走这几天，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话音落下，饭桌上的气氛微微一滞。
齐长安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
黑瞎子察觉到他的情绪，立刻补了一句：“哑巴，之前不是说了就半个月，很快就回来了。
你不是说想吃我做的鸡吗？我答应了，今天先做几个 剩下的回来给你做。”
齐长安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吃饭，动作很慢。
小萤悄悄看了两人一眼，识趣地没出声，默默扒饭。
饭后，黑瞎子收拾碗筷，齐长安却没回屋，而是站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他洗碗。
水流哗哗，泡沫翻腾，黑瞎子的手指修长有力，动作利落。
“瞎……”齐长安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黑瞎子回头看他，水珠顺着手腕滑落。
“要小心。”齐长安说。
黑瞎子笑了，关掉水龙头，转身走过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发：“知道啦，我命硬得很，死不了。”
齐长安没躲，任他揉着，眼神却沉得像深潭。
“瞎子我啊，”黑瞎子俯身，在他耳边低语，“肯定得安全回来，不然这么香香软软的哑巴，谁来抱？谁来宠？是不是？”
齐长安睫毛颤了颤，虽然有点害羞，但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黑瞎子心口一软，抬手捧住他的脸，拇指轻轻擦过他的唇角：“乖，等我。”
齐长安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很轻，却很紧。
他知道黑瞎子要走，也知道他必须走。
可他就是……不想他走。
他想把他锁在屋子里，锁在身边，锁进骨血里，再也不放。
可他不能。
他第一次觉得分别是一个很让他难受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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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晨光微亮，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院子里还浮动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槐树的影子被拉得细长，落在青石板上，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
齐长安已经醒了。
他没动，只是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床板。
黑瞎子昨晚睡得很浅，半夜翻了几次身，手一直搭在他腰上。
他知道，今天他要走。
他不想他走。
所以从黑瞎子起床那一刻起，他就跟了上去。
黑瞎子去厨房烧水，他站在门口；
黑瞎子回屋换衣，他站在门外；
黑瞎子坐在床边系鞋带，他就蹲下来，伸手替他把另一只鞋的带子拉紧。
黑瞎子低头看他，笑：“怎么，当起我贴身小厮了？”
齐长安没抬头，手指轻轻抚过鞋面，确认它系得结实。
然后才缓缓起身，站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脸上，一寸都不肯移开。
黑瞎子心头一软，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傻站着干嘛？进屋啊。”
齐长安没动。
黑瞎子懂了，叹了口气，转身回屋，走到衣柜前，开始收拾衣物。
齐长安也跟着进来，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
黑瞎子拿出几件深色的长衣、高领毛衣、防风外套，叠好，放进一个旧皮箱里。
他动作很慢，像是在拖延时间。
“武器不多带。”他一边说，一边将一把短刀别进腰间，又检查了枪套里的手枪，“那边也算是解九的地盘，不会太危险。”
齐长安盯着那把刀，指尖微微蜷起。
黑瞎子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看他：“怎么，怕我用不上？”
齐长安摇头，走过去，伸手轻轻抚过刀鞘，确认它牢固。
然后才退开。
黑瞎子笑了，继续收拾。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几包药粉，是小萤从低级修真界换来的“安神散”和“回元丹”，专为齐长安调养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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