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的青莽是水泽的漭，雨水蔓延一片，青色入眼无边，锅底乌云不散，屋里到处湿腐绵。
铁打的汉子在这样的天里也显得阳气不足，来回几天便保准湿气横生，这段时间也是遭瘟又遭湿臭的时候。
但也是这时候，依旧有心忧田间的农户于大雨之中扛着锄头外出，对着那一亩三分之地恳切着自己的人生。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两位伞中客从那被马车以巨木压实的道路上由远而来，如游山玩水的文人墨客，羁绊天涯云游四海的江湖客。
“师兄，我们有必要在这种天气下去探访那个卧牛村吗？”
一男一女，腰间都挂着象形风字般的腰牌，男的面容清秀带着书香墨气，身上书生服饰，背后亦是书生标配的箱笼，打着一柄青色的伞。
在他身边的女性穿着浅灰色的服饰，梳着流苏髻，鹅卵脸蛋，柳叶弯眉，琼鼻高挺，粉薄嫩唇，端是好看。
此时她眼睛带着些许嫌弃看着周围，雨水纷扬，滴落在头上的淡褐伞，她挽着发梢尖，显得不耐烦。
哪怕特意穿了浅色的衣服以防止被泥水弄脏，但是这连天的水汽和那随风而来时不时的湿意都让她不是那么舒适。
她张开嘴的时候，一丝火焰散发，但是又因为湿气而冒着黑烟，这是她不喜欢的主要原因。
其次的原因便是这里的山不是特别好看的山，这里的景也不是好看的景，如果不是师兄来，她压根不会在这里看一眼。
“当然是去完成秦公子的委托了，况且，作为采风人，我们也有有任务的，如果不能采取足够地方志异和人物消息，这腰牌可是会被撤走的。”
采风楼算是派系势力歌谣里的一个异类了，最初的形成是玄牝道尊座下一位弟子见妖神虚白大地，恐过往历史不存，风俗尽失，便是一人上路，手持采风铃棍，于四海八荒行走收集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传说，民风歌谣以及历史。
直到如今采风楼已经成为了心宿公认的一个情报组织，而那有名列圣，云雨，泰始榜也是为采风楼所编篡，当然，最后那张榜单的民间称呼是风云榜，所谓天下风云出我辈。
采风人，采风使，然后是乐官，瞽叟，如此便是采风楼的等级，当然，在行政上则是楼主，长老这样一套来。
随着青莽上任采风人莫老升为采风使后，地区也是换了新的采风人，便是这么一对师兄妹。
男的叫贾为，女的叫黎纤云，并无什么背景，只是被采风人养大的孤儿，按照继承制度继承了采风人位置。
至于作为师兄的他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天气说着秦公子的安排，自然便是因为他太想进步了。
采风人的升级难熬，资源获取也难熬，不仅是消息必须真实准确才能得到奖励，其次是作为大势力，他们并不能仗着身份坑蒙拐骗，毕竟他们就一个传递消息的，别人不管他们也不会损失什么。
因此，像上个采风人莫老，在青莽建立时候采风，百年过去了才晋升便是可以看出这个大势力是个苦熬资历的。
“三年来，哪怕我们各种挑拨青莽城内的关系，想要去创造足够有价值的消息，又或者是去探寻侯变妖神之谜。”
“但是结果又是怎么样？消息寡淡无味，歌舞升平，安居乐业，这样的消息去藏荆府城那里去汇报，你也知道我是如何被俞庆府那个采风人笑的。”
贾为面容有些阴翳着，年轻该是闯荡作为的时候，奈何他天资虽有，可却苦于没有资源和机会，
道成一那边对他虽有橄榄抛出，可一介废人算的了什么？如果不是攀高枝得了牟家的财，现在估计就是在讨食的乞丐罢了。
“我却也是知道，可去卧牛山我们又不是没有看过，上面那些茶树和下面那些谷种生长都很正常。”
“这次再去又算什么？”
那里又不是没有看过，黎纤云不是那么明白为什么故地重返，还是在这种时候。
“不一样，绝对不一样的，师妹你和我这三年可认真看过那卧牛村？”
听到贾为的话，黎纤云刚想看口哪里没有看过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一些别扭，卧牛村？他们好像去过？
“除了三年我们刚刚到的时候接手莫老去卧牛村编写那道成一传的时候去过外，其他时候我们半点没有去过！”
“尤其是前两日秦公子宴请我时候特意带了几卷三年前的卷宗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了问题。”
雨水的滴落似乎更加浓厚了起来，也是这时候，黎纤云感觉到了春雨的寒意再度卷了过来。
如一只雨中恶兽在盯着她们一样，采风闻声经修持下对周遭的敏锐在告诉黎纤云，接下来的事情最好别听。
但这是她师兄，她不可能不听，哪怕万种不安，哪怕身为女性的直觉告诉她，最好现在回身。
“是什么问题？”
“三年前，也就是四百八十四年七月的时候，卧牛村爆发了一起妙龄女子牛青芽的失踪案件，两日后，村里恶霸赵二死去，再往后，便是道成一卖草鞋，然后得到赏识的故事，他必然是神女录的作者，因为这本书也是在他发迹的时候从青莽城火起来的。”
“也是在同年，丰月祝后，卧牛村开始成为青莽县内被道成一回馈最多的村，在次年一月卧牛村遭受到了贼匪掠夺，连带着周围的村子也是死伤惨重。”
“但那只是故意写的，实际上是对牟家的进攻里，有眼红卧牛村的村民集合上门抢夺被反杀，并且经过我的推算，有两个武师死在这里了。”
“武师啊！那个时候哪里会有多余的武师在这里杀人却没有把卧牛村灭掉的，答案便是有人保护这里。”
有武师保护在这里？保护一个村子？为什么？联想到道成一的崛起，将贾为的问题翻越进去。
黎纤云的脑子轰的一下子炸开了起来，三年了，他们没有一点怀疑过村子有问题，三年了，他们一直以为道成一是废物。
三年了……明明一切都在道成一的带领下欣欣向荣，但是关于卧牛村的消息却越来越少，乃至现在除去卧牛山这个卧牛村边上的山外，再也没有其他消息了。
一丝阴寒钻进了黎纤云的骨头里，然后便是天空轰的一下炸雷开始，突如其来的光在此之前更一步将本来因为大雨而显得朦胧难以远看的环境照亮了起来。
成堆成堆的人形身影，成堆成堆如同妙龄女性一般长发飘飘的身影，她们在那阴玉里，她们在那成片成片冒着青芽冒着丝丝血色尖的田野里。
“青芽的故事和道成一的书在文思上相差无二，所有人都觉得是青芽跑了或者被赵二杀了，又或者是被路过的醒肉吃了。”
“我不觉得，我只认为是道成一杀了那青芽。”
幽幽的声音，那从身体冒出来的热气经过雨水的沾染变得格外的阴森，黎纤云哆嗦了一下，看到那田野里的身影……
“啊啊啊啊！”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突然蹭到了她脸上。
“啊啊啊啊！死！”
面目狰狞，身体破烂，长发如水藻淤泥，脸皮烂透的脸便是与她紧贴！
……
雨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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