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安看了看画稿，觉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笔墨。
“掌柜的，就按这图样定制双钗和丁香耳坠，不知该如何下定？工期多久？价银又大约是多少？”
掌柜一听，笑着应道：“林公子稍坐片刻，老夫得先同我们的大师傅商量一二，才能给您个准信。”
“有劳掌柜。”林向安点点头，又问道：“要不要我也过去同他说说？”
掌柜摆摆手：“您图样上标注得极清楚，大师傅一看便懂，倒也不必您亲跑这一趟。”
他说着略一沉吟，又补了一句：“若真有细节不明之处，再来请教林公子也不迟。”
说罢便吩咐伙计重新奉上热茶和点心，屋里顿时香气四溢。
见林向安这才歇了手，郑佑便凑了过来。
“林小举人，难得你歇下来，我正好有事想问你。”
他说着一屁股坐到一旁的小榻上，眼神不动声色地扫了林向安一眼，又笑嘻嘻开了口：
“赵泽那艘木船模型，是你做的吧？我想借来玩玩，他偏偏宝贝得紧，死活不肯借。你看，能不能给我也做一个？”
林向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心中冷笑，这不过一面之缘，就好意思开口讨要，难道你要我就必须做吗？
他还未开口，赵泽就忍不住皱了眉，“我不是跟你说了他忙着备考？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成天吃喝玩乐，不学无术？”
“我找你借你不借，找他，总行吧？”
郑佑轻哼一声，倒像理直气壮。
赵泽刚要发作，话到嘴边，却被林向安微微一笑、轻轻摇头的动作拦住。
林向安放下茶盏，神色平和，语气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郑公子，怕是要辜负你一番好意了。那木船模型，并非我亲手制作，而是当年偶遇一位老木匠，那位师傅手艺极好，是我托他打制的。”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神情略带几分歉意与无奈，
“只可惜，那位师傅如今还在江南，若郑公子真感兴趣，怕是得亲自走一趟南边才成。”
可惜那艘木船模型，郑佑惦记了许久，又怎会轻易罢手。
如今好不容易探出些来龙去脉，知道原是林向安托人定做的，哪肯就此作罢。
他咂了咂嘴，笑嘻嘻道：
“哎哟，京里能工巧匠多得是，难不成还找不出一个比江南老木匠更好的？你只管吩咐怎么做，样子、尺寸、机关……交给我，我找人照着做。”
说着还抬了抬下巴，一副“我这人讲义气，肯配合”的模样，俨然一副我真聪明的模样。
林向安倒没生气，只是嘴角含笑，目光落在郑佑身上，似笑非笑道：
“既然如此，倒也简单。你若真想仿一个出来，不妨亲自将那木船模型，让你寻的木匠瞧上一瞧，想来照着葫芦画瓢，也不是难事。”
他语气温和，却句句不让，轻描淡写间，已将话堵得严严实实。
赵泽见郑佑被堵得一时语塞，脸上一乐。
对面坐着的杨道目光微动，神情颇有几分玩味。
他瞧得出来，林向安分明不愿意，是拿话故意逗郑佑的。
说起来，郑佑平日里要什么，多是别人巴巴送上门，极少见他对一件物什这般惦记不放。
想来不会罢休的。
可惜这小子嘴皮子厉害，真论起办事来，却是一窍不通。
林向安年纪虽轻，却已是十五岁的举人，素有神童之名，心中自然也有几分傲气。
再说，如赵泽所言，他眼下正要备考，又哪有闲心来替人画船做物。
看他刚才替家人定制首饰，画图样，想来并不差这点功夫。
只不过郑佑和他初次认识，并不想帮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换个思路。
物件终究是物件，总归有个价。
杨道微一沉吟，轻轻摩挲着手边茶盏，仿佛不经意般道：
“林公子这画样的手艺，看着不凡。像木船模型的做工，若是寻常木匠能照着仿得八成，那倒也不枉一番心思。”
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从林向安脸上掠过，继续开口：
“若换作我，怕是得先问问那木船模型究竟值几何，才敢托人照着打。”
这话听来委婉，实则话里有话。
赵泽倚着座位，略微惊讶，没想到杨道竟会开口。
郑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顺势接口：
“对，我也是这个意思！你说个价，咱别绕来绕去，省得叫人误会我贪你便宜。”
说着他拍了拍胸口，神色大方，一副“我有钱，你尽管开口”的架势。
林向安垂眼抿了口茶，眼角弯了弯。
说实话，若是对方一开口就蛮横索取，他自然不愿意。
可话说得委婉，态度也算客气，若真心想要，他倒也不至于一口回绝。
毕竟，谁会真跟钱过不去？
再说了，眼前这位是京中权贵子弟，得罪他无益处。
“那木船做得细致，确实费工夫。”林向安慢条斯理地道，“我当初只画了个大致样式，只是给了些建议，全是那位老木匠琢磨出来的。如今就算我再画一份，也未必做得出原样。”
言下之意，这东西要成，靠的不止是图，还有匠人的手艺。
郑佑听出其中松动，忙道：“既是这样，你说要什么样的木匠，尽管吩咐，我去寻来就是。只要能做出来，定不会亏待你。”
说完又觉这事终归是自己心痒，多少有些唐突，便补了一句：
“你只需偶尔抽空与木匠说说要点，其他事我来张罗。再说了，你不是神童吗？这点事，定难不倒你，定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林向安被他的话弄得有点无言，似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轻轻几声叩门。
掌柜的推门而入，态度恭敬，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纪稍长、穿着朴素的工匠模样之人。
“几位公子，失礼了。”掌柜微微作揖，笑道：“这位是咱们铺子里的刘师傅，关于林公子画的图样，有些细节他想亲自请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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