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唯四人赶到医院，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
“邓先生，林老师怎么样了？”
听见有人叫自己，邓长民下意识抬头，露出的眼白上几乎布满红血丝。
“不......知道。”
三个字，几乎全哑。
说话间，几个拎着血袋的医生急匆匆从走廊跑过，刚进手术室就从里面走出两个护士。
“谁是伤者家属！”护士高声喊道。
“我是！”邓长民立刻起身，“怎么了？”
“伤者的既往病史有没有说全？”
“就心脏弱，经常吐血，是娘胎里自带的病，没有别的呀。”
邓长民哑着嗓子：“车里有他最近吃的药，我去拿？”
护士点头，他立刻转身跑下楼，不到一分钟就拎着一个大皮箱上来。
“今早吃了六片。”
皮箱被暴力打开，他在里面来回翻，露出标记为213的纯白色药瓶。
药瓶脱了两次手才成功拿起来，递给护士时，上面还黏着半只血手印。
“这是什么药？”
“不清楚。”
邓长民摇头，垂下的手掌对向裤缝，手心不停冒着汗，半小时前沾上的血迹到现在都没有干。
“算了，先拿进去吧！”
单眼皮护士扫了眼地上的行李箱，催向旁边的年轻护士：“全拿进去，让宋医生看看！”
“好！”
等手术门完全关上，单眼皮才腾出时间跟众人解释手术的情况：
“子弹没有伤到要害，但病人身体实在太差，就算没这么一遭，最多也活不超两个月，我们会尽力，但家属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两个......月？
沈今年眼睛还红着，下意识上前两步：
“林老师说是吃过一副药特别管用，这才出去寻医的，怎么会只有两个月？”
“别的大夫怎么说我不清楚。”
单眼皮护士摇头：“但根据刚才的检查，病人的身体器官早就开始衰竭，吃药是绝对缓和不了的。”
“没带他去医院检查过吗？这么严重，病人自己不应该感觉不到.....”
“刘姐！”
话还没说完被打断，单眼皮护士神色微顿，下意识转头去看。
刚刚进去的年轻护士红着眼，抱着满满一怀药：“宋大夫说这些药没用。”
“为什么？”
“都是止疼药，标号越大效果就越强，213号......”
口罩下的声音带着颤抖：
“六片213，已经不是给人吃的剂量了。”
.......
一字一句，就像无数根尖刺，穿过脆弱的皮肉，骨骼，在众人几尽冰凉的胸腔反复划磨搅动。
没有人说话。
手术还在继续，走廊安静的出奇，就像装着几具来不及入土的尸体。
直到许钦光再也压制不住的咳嗽。
“.....林老师之前是喂过我一片那样的药的，我当时为什么.....为什么......”
哭声，咳嗽声，压抑住情绪的哽咽。
“我当时怎么不问问啊！”
许钦光肺病已经很久没有严重的犯过了。
是林老师亲自带着他，找了好多大夫，检查过很多家医院，一点一点稳定下来的。
大夫说，今年年底，就能根治了。
肺病很难治的。
他的胸口仿佛被密密麻麻的陨石压着，恐怖的坠力让人几乎喘不上气。
“为什么啊......”
罗劲光扶住摇摇欲坠的许钦光，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也在抖。
旁边的沈今年瘫坐在了地上。
“都是我....都怪我，我不提出为林老师过生辰他就不会出事，就有希望的.....都是我的错......”
宋唯拉完这个又扶起那个，将许钦光送进另外一个病房后坐到沈今年旁边。
他怀里紧紧抱着装有生辰礼的包裹，不耐烦的打断沈今年的碎碎念：“安静些，这里是医院，林老师不会死的。”
“林老师不会死的。”
他一直重复着。
.......
走廊来了一波又一波人，只待了几分钟就被邓长民赶去其他楼层。
只有胖学生怎么也撵不走，邓长民也没心思再管，任他一个人在角落里蜷着。
白色药瓶失而复得，填满了有些空荡的行李箱。
邓长民半蹲在行李箱旁边，衬衫上的血迹已经完全干涸，与金色的花纹自然融在一起。
很漂亮，极具艺术感。
如果林放现在睁眼，一定会闹着批量生产。
可惜没有如果。
所有人都在等，等着自己期望的那个结果。
......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去。
“少爷！”
几个穿着军装的警察冲进来，径直朝角落里的胖学生扑去。
“您怎么在这啊！快回家吧！今天刚出这事，外面多危险！”
胖学生不太想走，看了手术室一眼，对他们小声说了句什么。
“少爷！”
对面人声音倒是不小，扬起嗓子就喊，丝毫不顾及周围的环境。
宋唯皱了皱眉，直起身刚想赶人，话未出口，手术室的门便开了。
这次走出来的是主刀医生。
“.......”
“大夫......”邓长民身形晃了晃，张开嘴，干裂的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不敢问。
也不敢去听那个结果。
组织了好多遍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主刀医生默了片刻，抬手摘下了口罩：“抱歉，我们尽力了。”
“.......”
走廊的另一边还在吵，声音大的缥缈，仿佛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喧闹。
沈今年和罗劲光坐在地板上，直愣愣的抬起头。
主刀医生身后的门半开着，刺鼻的血腥味透出，几乎掩盖整个走廊，宋唯下意识抽了抽鼻子。
压抑的情绪彻底崩开。
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冲到胖学生身前，拽住他的衣领用力扯过：
“你到底得罪谁了！谁想杀你！为什么要牵连到林老师！！”
气血一阵阵上涌，几个警察想按住他的胳膊后拉，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愣生生让他挣了开来。
宋唯眼睛血红，一拳就砸在胖学生侧脸上，左手拉住他的衣襟，手指几乎要嵌进肉里。
“你说话啊！孙忠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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