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1
沈嵘的这番话让值班室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姜攸宁记得很清楚，这正好就是她的工作守则中的一条规则，难道是沈嵘刚刚去桌上抽纸时看见的？姜攸宁一时也不敢确定自己当时藏好了守则没有，但按照他的说法，如果姜攸宁坚持要让沈嵘离开，也许会违背工作守则。
而违背工作守则就会被监察者抹杀。
姜攸宁摸了摸下巴，这不是送上门来的理由吗？
市民要考察墓园安保情况，要求我这个工作人员让他留宿，一心遵守工作守则的我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让他进来了。
姜攸宁侧身默默侧身，她只是一个认真干活的打工人，她是被威胁的，如果领导不满意，就拿沈嵘出去顶枪口号了。
公墓看门员工作守则第九条，“容江市公墓对全体市民开放，请礼貌对待每位市民。”
既然要求礼貌对待，那么适当满足市民的需求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二五仔姜攸宁心安理得地看着沈嵘走进值班室。
原本就不大的值班室突然多了一个男人后显得更加拥挤了，姜攸宁默默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木板床上，发出悠长的吱呀声。
她一错不错地盯着沈嵘拎着包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十分自然地翻看着包里的装备，就好像这个地方原本就是他的办公室一样。
现在的玩家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姜攸宁忍不住腹诽。
入夜之后温度下降的很快，姜攸宁上前两步关上了值班室的窗户，因为还没有到下班时间，所以她并没有拉上窗帘，停车场外空空荡荡的，只有穿不过公墓园的路灯仍旧在亮着。
有其他人在，姜攸宁也不好掏出自己的小本本整理目前的线索，只能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继续打量着还在清点东西的沈嵘。
沈嵘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的时候手里正好拿着一把工兵铲。
姜攸宁：……
她收回目光，视若无睹地转身上床，躲在被子里开始搜索偷盗公墓该怎么判。
晚上七点多，天已经彻底黑了，原本就冷清的墓园现在更加寂静，远远看去漆黑一片，只有几缕惨白的月光轻轻撒下。
“你好，请问这边的厕所和洗漱室在哪里？方便带我去一下吗？”沈嵘低沉的声音从被子外面传来。
姜攸宁愣了一下，抬手把被子扯下探出头来，和沈嵘正好对上了眼。
看来玩家也不是坐以待毙的笨蛋，应该是打算出去找点线索了。说实话对于墓园的夜间场景，姜攸宁只有昨晚的匆匆一眼，虽然体验感不太好，但是想到一个怪谈游戏副本，后期肯定逃不开夜间模式，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带玩家出去溜一圈，自己熟悉一下地图，而且还有个伴。
还是那句话，既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又刷了玩家的好感，何乐而不为呢？不过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她也不好擅自脱岗吧…
沈嵘：“这个应该也算是合理的需求吧，你们公墓园晚上没有路灯，这么黑，迷路了怎么办？这不是你们工作人员的份内职责吗？”
姜攸宁简直要给他竖一个大拇指！好！太棒了哥！我愿称你为Npc最佳摸鱼拍档，这么好的理由不是说来就来了吗。
姜攸宁心里笑开了花但表面上还得装作一副被迫营业的样子，垮着一张脸在办公桌前慢吞吞地收拾着随身物品。她趁着收拾的动作飞速扫了眼自己的游戏背包，里面能用的道具只有今天从仓库拿来的三把手电筒，Npc做到她这个份上，真是太丢人了。等安全通过这个副本，拿到薪酬后，她一定要多买一点副本道具存着，安心。
她磨磨蹭蹭地收拾，就差把不愿意出门五个大字挂在脸上，沈嵘目光游移，假装没看见面前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怨气的女生。
姜攸宁：简直要给自己颁发一个奥斯卡影帝奖！直接把被迫加班的打工人完美的表现了出来。
这下应该会降低一些玩家对自己的怀疑吧。
姜攸宁走到门口准备开门，还没来得及碰到门把手，动作一顿，差点忘记了还有个监察者Npc正监视着自己。
虽然自己设想的很好，但是目前还不清楚到底能不能骗过监察者。
姜攸宁幽幽地看了沈嵘一眼。
立牌的便签纸上专门强调了不要在夜晚使用摸鱼立牌，夜班保安会摧毁立牌，虽然窗户对面的保安室仍然紧闭着门空无一人，但怪谈世界的Npc不能按照常理来看，万一设定就是晚上一摆出立牌就会直接刷新出夜班保安Npc呢。
保险起见，还是不要使用为好，立牌的用处很大，至少现在不能在自己手里损坏。
姜攸宁思索一番，今早她遇到监察者时是开门之后，而只要她不迈出这扇门，是不会激活监察者的，或许她可能尝试着把门打开一下，如果看到门口出现监察者就证明这个计划不行，她再义正言辞地拒绝玩家就行了。
就说是工作人员不让她离岗，把矛盾转移给玩家和监察者。
姜攸宁：这简直是完美的计划。
“啪嗒。”也许是姜攸宁僵住太久，沈嵘从后面伸手替她拧开了门把手。
不是？哥？你这也没按计划来啊？姜攸宁瞪大了双眼，大脑飞速运转，目光不自觉地看向门口的台阶。
姜攸宁关上门，再打开，没人。
伸出脚跨过门槛，还是没人。
走出值班室大门，仍然没有监察者的身影。
姜攸宁内心狂喜，计划通！
她就知道只要是游戏就能卡bug！
姜攸宁出发前摸了摸衣服，内衬里有一小块鼓鼓的东西，是她抽空缝进去的平安符道具，也是她在副本当中的保命符。
啪嗒。
老式手电筒的开关打开，不算明亮的灯光照着前方的路，姜攸宁无声地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摆正了胸前的工作证，鼓足勇气迈出脚步，离开值班室。
昨晚那种黏腻冰冷的触感似乎还在指尖留存，面对未知的黑暗，姜攸宁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怎么了？”站在她身后的沈嵘并没有错过这个动作，迅速扫视了一遍四周的环境，但墓园内不同寻常的黑暗让他无法看到更远的事物，未知更能给人带来不安。
姜攸宁背对着他摇了摇头，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似乎是在表示夜晚太冷了。
经过多次的反思，她目前十分坚定自己的认知，她的任务就是在护好马甲的基础上帮助玩家通关副本。
沈嵘没再继续问下去，默默地跟在姜攸宁身后，揣在衣服口袋里的右手掌心紧紧握着一柄短匕。
不知道是不是看门员身份生效的原因，这次出门，姜攸宁很明显地感觉到没有昨晚那样阴冷刺骨了，甚至隐隐有种身上笼罩着一层光芒的错觉，她手中的手电筒照着前方的道路，回过头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沈嵘。
沈嵘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很快转过头去询问：“有什么事吗？”
姜攸宁不知道该怎么提醒沈嵘黑暗里有未知生物的存在，只好胡编乱造了一个理由。
——最近晚上电路检修，你不熟悉路况，记得跟紧我。
“好的，多谢提醒。”沈嵘假装不知道公墓园内根本没有装路灯这件事情，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姜攸宁脑袋里想着自己背包里的三个手电筒，在给和不给之间反复横跳。
算了，先看看吧。有的时候太过殷勤也会引起怀疑，就现在这样刚刚好。
磨磨蹭蹭了半天，姜攸宁总算迈出了走向厕所的第一步。
停车场的灯光穿不透这里的黑暗，手电筒昏黄的灯光打在水泥路上，也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块地方。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墓园里响起，姜攸宁发觉自己的手掌心已经变得湿漉漉的。
白日里不算太长的道路晚上却显得格外漫长，路旁是在惨白的月光下张牙舞爪的树影，耳边是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
姜攸宁没忍住拿起手电筒晃了晃，远处渐渐露出了熟悉的房子轮廓。
厕所和洗浴室都在仓库的方向，沈嵘快速扫过四周，脑海里逐渐形成一幅详细的地图，看来夜晚的公墓园基本的建筑和地形没有发生变化，这是一个好消息。
——这里是仓库，外来人员不能随意进入，厕所和洗漱室就在仓库拐角之后的位置。
姜攸宁指了指仓库旁边的一个小巷子，巷口挂着一个厕所的标识。
两人快要接近仓库时，变故突生。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路中央，正好挡住了两人前行的路径。管理员穿着过分破旧的工作服，袖口处滴滴答答的有不明液体滑下，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姜攸宁身后的沈嵘。
“仓库……仓库区域……禁止外来……外来人员进入。”管理员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年久失修的磁带一样充满滋滋的杂音，十分刺耳，她抬起僵硬的腿朝沈嵘的方向走了一步。
和白天截然不同的仓库管理员让姜攸宁的心跳快了一拍，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和怪谈游戏公司那位人事姐姐相比，管理员的形象显然要温和许多。
——他不去仓库，只是想上个厕所。
姜攸宁连忙解释，指指仓库旁边的小巷子。
管理员的脚步顿住了，目光缓缓从沈嵘挪到姜攸宁身上，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探究和责备。
“墓园……不允许……外人留宿，小姜……要尽快……送他离开。”大约是姜攸宁的话起了作用，或者说白天她怒刷管理员的好感在夜晚同样管用，原本堵着路的管理员做出让步，稍稍退后半步，站在仓库门口，还不忘提醒姜攸宁两句。
姜攸宁神情复杂：她倒是想送，问题是系统任务需要玩家存在。
沈嵘目光幽幽：他倒是想走，问题是你们也不让人离开公墓园。
“小姜……工作时间……不要……离开……值班室太久……”大约是好感度的原因，管理员好心地又提醒了几句。
——他不认路，我只是送他来厕所一趟，很快就回去了。
姜攸宁顺着管理员的话往下接，见管理员僵硬地点了点头，她背着手冲沈嵘摆了摆，示意他赶紧去厕所。
“多谢。”沈嵘打开自己的手电筒，顺着标识走进那条小巷。
待沈嵘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后，空旷的道路上只剩下姜攸宁和管理员两个员工沉默地站着，姜攸宁做好心理准备，鼓起勇气状似平静的和管理员搭起话来。
——刘姨，您刚刚说咱们这不让外来人员留宿是吗？
管理员点点头，姜攸宁故作为难地挠了挠头，继续在手机上打字。
——哎，刚刚我就劝这位市民离开，但他非说什么要考察一下咱们墓园晚上的安保情况，非得留下来，我怎么劝都不听。
——您知道的，咱们这工作人员又得礼貌对待市民，哎，刘姨，您说该怎么办啊？
姜攸宁眼巴巴地看着管理员那张死灰色的脸，心跳忍不住加快了，期待这番话能让她洗脱和玩家同流合污的罪名。
管理员呆滞了片刻，似乎也被姜攸宁所说的情况震惊住了，过了好一会她才试探着开口，卡顿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填……填写申请单……上交给园长……放到园长办公室……”
获得意外之喜的姜攸宁挑了挑眉，这下连带玩家去一趟办公楼踩点的借口都有了，看来今天还真不是白来一趟。
巷子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姜攸宁被这声音一惊，本能地探头朝洗漱室方向看去，两栋建筑都笼罩在黑暗中，毫无光亮，她记得下午过去的时候，那里还是可以正常亮灯的。
也许夜晚降临之后的思明公墓每个地方都发生了变化。
姜攸宁收回目光，老老实实的站在仓库门口，虽然她有那么一些好奇，但显然这种时候小命更重要，她愿意在精神上支持沈嵘，行动上还是不必了吧。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炸响。
“隐藏任务已发布，请Npc姜攸宁最大程度上保护玩家安全度过副本。任务成功副本结算奖励额外翻倍。”
“系统友情提示，员工身份会帮助你避免墓园内正常范围的危险，适当给予玩家帮助会得到他们的善意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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