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上只有韩君昊一个人陪着他。离这里最近的是市六医院，尽管那里是陆延霆最不想去的地方。
“刚给姑姑和姑父打了电话，他们等会应该会直接过去给你签字。”
“依一刚刚哭得很厉害。”
“你流了这么多血，她要不是这么个哭法，你才真的是凉凉了。”韩君昊叹着，“吵归吵，闹归闹，但看得出她还是很在乎你的。回头等你好点了，也别管是谁有错在先，你就跟她低个头。女人嘛，吵架的时候都是要人哄的。她就是要你给她一个台阶下，这个时候我们男人的自尊心不值钱，你就给她，让这事过去就完了。”
陆延霆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我让沈清陪她上去了。知道你不放心，但她在公司里也没有其他关系更好的朋友。等会姑父和姑姑都会去医院，让姑父见到人，你又不在场，连解释都没机会解释，直接完蛋！”
他“嗯”了一声，“现在的确不是见面的时候。等到那一天，我得在她身前挡着。同样的委屈，我不会让她受第二遍。”
“所以你就安心吧！再糟也不会比那次更糟了。”
“等会爸妈来了，你就回去，去给依一报个平安。”陆延霆昏昏欲睡，“然后你送她回去。这么大的风雨，她骑自行车我不放心。”
“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韩君昊嘲讽着，“比如银行卡密码，保险柜密码，各种金融软件的登陆密码和交易密码这种。”
“通知我部门的人，这两天居家办公。等窗修好了，再来。”
“其他还有没有了？”
“我醒来见到她前，别让她再哭了。”
“你这个要求就有点不切实际了，哥……”
“流点血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她这么早就给我哭丧。”
完成交接班后，韩君昊就往公司赶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还得按照伤患的嘱托去安顿他的家眷。除此之外，他也不能让陆延霆白流这么多血。那么厚的窗户到底是怎么破的，整栋大楼几千块玻璃为什么偏偏破的是陆延霆背后那一面，还有医药费、住院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全都要同大楼物业进行交涉与谈判。
回到公司时，金晶告诉他物业已经派人来过了。
市场部的办公室地上全是玻璃碎片和被大风吹落的文件资料，还有几块被震下来的天花板以及吊在半空的灯管。窗前的地毯已经被雨水给浸透了，原本深灰色的地毯暗得发黑。血迹一路从窗前延伸到了门口，还涂了一面墙，这个场面完全称得上是触目惊心，自然也就当得起巨额赔偿的谈判筹码。
“刚刚何赛和林柏奕已经来把电脑和重要的文件都收起来了。”金晶跟在他身边，忍不住往里头又看了好几眼，“物业说是楼顶有坚硬物体被大风吹了下来，正好砸在了这块玻璃上。玻璃被砸裂了，所以就扛不住风了。”
“胡扯！”他转身朝外张望，“市场部的人呢？”
“两个男同事已经回去了。刚看见沈清陪着叶依一在洗手间，大概在洗手洗衣服吧，毕竟沾了这么多血，不洗干净也走不出去。”
“我先去看看情况。物业的那几个，别被他们忽悠。都是群油嘴滑舌的老狐狸，心眼比头发还多。你别随便乱答应人家，把嘴闭紧点。扛不过他们就把我搬出来。”他边走边交代，“赔偿谈妥之前，那间办公室别让他们来人整修。谁来都给我拦着，听见没有！”
“知道了，领导。”
“群里发个消息艾特市场部，暂时居家办公。后续什么时候恢复，等通知。”
马不停蹄往洗手间走，离门口好几米远他就已经看见沈清在扒拉她的衣袖了。
“你们两个，收拾收拾，跟我走。”
沈清一抬头，“哟，韩经理这么快就回来啦！”
韩君昊探头看了看情况。人是不哭了，但他觉得她衣服上的血迹应该也是洗不干净了。
“韩经理……”沈清好心提醒了一句，“韩经理请留步，这是女厕所……”
“嫌我站在这里不合适，就赶紧跟我出去。”
“去哪儿啊？”她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依一衣服上的还没洗干净呢！”
“不用洗了。我送她回去，正好顺路也把你送回去。”
“哦呦！哦呦呦！”沈清两眼放光，“那我今天是沾了依一的光了！”
“赶紧走吧，送你们回去后，我还要去趟医院。”
叶依一终于开口说话，“韩经理，我领导他伤得很严重吗？”
“首先，我很高兴你不是哭着问我这个问题。因为你那位亲爱的领导说了，让我确保你在他醒来见到你之前，不要哭。”现在回想起这句话，韩君昊都觉得他不讲道理，“其次，我看你现在也还算平静，那就请你继续保持平静，至少别在我面前哭。回头你到家把门关上了，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沈清都嫌他啰嗦，“韩经理，你能不能先说重点！”
“那我不得铺垫一下？”他在公司门口立定，“你们先去拿东西吧，后面要居家办公一段时间，笔记本电脑和重要的资料都带回去。剩下的我们车上说。”
韩君昊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她的问题。说实话，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陆延霆的伤到底算是轻还是重。如果往轻里说，也许那姑娘就不当回事了。要是说得太严重，又怕把人给弄哭了，回头和陆延霆还不好交代。
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他斟酌着用词。
身后响起了电梯到层的铃声。
“我听说延霆出事了？”
都不用回头，韩君昊就能辨别出声音的主人。
“玻璃吹爆了，碎片割到了脖子。”他叹了口气，“出门没看黄历，今天算他倒霉。”转过身，“你怎么才听说，我都医院跑了个来回了。”
“我刚从外面回来。”夏今安朝里张望了一下，“人呢？他没事吧？”
“送医院了。流了挺多血的，还真不好说……”
里头有人走出来了。
“你也知道，我哥拿她当个宝。自己都躺救护车上了，还嘱咐我把他的宝先送回去。”遂意味深长，“就怕被别人乘虚而入。”他叹了口气，“这么大的雨，还要我到处跑，也没人来可怜可怜我。”
这一句说得夏今安心里不痛快，就乐的寻他开心，“要不，我帮你把人送回去？”
韩君昊就知道这头黄鼠狼又不安好心，当场断了他的念想，“我哥奄奄一息的时候交代的事情，我当然得亲自把人送回去才能交差。”
他点了点头，“六院是吧，一会儿我去看看他。”
“姑父和姑姑也已经赶过去了。”韩君昊摸了车钥匙，“那一会儿咱们医院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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